己經是夜深露重了，許易靠著柱子攏著袖也不說話，秦晨則踱來踱去用扇柄敲著手面唉聲嘆氣著，等不及了便敲著蕭寧的屋門道：「蕭寧，你這公子脾氣說來便來，若是只有我便算了可如今先生也在，你怎麼還這麼糊塗呢？」

蕭寧沒有回應屋裡連一點火光也沒有。

這時蕭陶也隨及趕到，他還沒從聖典上反應出來，面色蒼白，下馬時還打了個趔趄，秦晨忙去扶了一把。

「蕭兄呢，」蕭陶理了下衣袍，「我瞧他今晚懶懶的，也不說笑，走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忙辭了父皇趕來，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請個太醫過來瞧瞧？」

「瞧什麼，這是心症。」秦晨含笑向許易那處看了一眼。

靠在一旁的許易也抬頭瞥了他們眼後起身走來，秦晨便點了點頭識相的拉著蕭陶離開，待二人走後，許易才走到蕭寧屋前緩緩開口：「蕭公子，是在下。」

「公子的心症，在下知道今晚是在下失了口擾了公子的心境，在下也困難如今那些為官作宰的人只喜聽些浮文巧語，但公子且要記得那不過是人前的話術伎倆，並非在下為人如此…..」

蕭寧把門開了一個小口，看到許易薄衣一件，在風中微微顫抖，便趁許易還沒反應過來一把把他拽進了房。

許易一驚，說不出話來，反應出來時被壓倒在木門上，屋內一片混沌的黑，少年衣服上的檀香酒香悄然將他困住。

「先生，你如何不明白，又怎能不明白，」蕭陶滿身的酒香薰人醉，他喃喃細念著連自己都不曉得的渾話：「臨了，只剩我一個孤魂野鬼，唯我雨更多，淚不少，你金玉一般的人，為何要陪著那幫狐鳴狗盜之流的笑，又如何不讓我心如刀絞……」

許易一時哽咽，看著眼前的公子更是心疼，卻不知說什麼話，思念著說什麼都不合適，要是逾了關係，千絲萬縷的牽扯又是弄人心腸，往後的日子裡曲了性子的事多了去，難不成又是這般哭一程，又悲一程麼，不如發了狠，直接廢了他的念頭罷了，無心之人又何知什麼是痛呢。

「公子…」許易語氣平靜，「世人傳得再神乎其神，在下也不過一個庸俗之人罷了，只知城府心計，劍戟森森，公子往後再深識在下，豈不是更嫌在下了？」說道此處，許易冷笑道：「人為了那些權勢地位，變成什麼樣連自己都不知道，說到底，在下也不過一活著的物器，竟然在下已被公子收入麾下，公子就應該物盡其用。」

「先生！」蕭寧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壓著怒氣說道：「我素日想你是個不同於俗世的人，是個知己，你如今怎說出這種混賬話？」

許易一怔，卻沒說話，而後輕輕推開蕭寧，面無表情的轉身而去。

木門吱呀聲打開，又吱呀聲關上，蕭寧捂著頭縮在角落，他心裡什麼都清楚，自小在長安城長大，同皇子們一處學習深諳那人情事故，卻不想道破，素日只想為可交之人做可做之事，如今只能和這個屋子一樣沉默著..

深夜的風刻骨的冰冷，許易沒回屋，他獨自在雲髓院後林處抬頭看著碎落的繁星，身旁紅梅如霧，浮雲織夜，他抬手，幾粒清雪落在衣袍上，漸融成一灘漬。

許易獨自喃道：「前緣竟何似，誰與問空王，便都是生如浮萍，到頭來還不是各奔東西了，公子吶我又如何不明白，只是不願罷了，何苦日後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