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劉府，劉白桑一停下馬車，見這些公子一臉倦容，就先趕他們四個去洗浴，囑咐了他們浴房的位置，還不放心，「巧娘。」劉白桑打了個響指，巧娘原在從屋頂上磕瓜子，如今聽劉白桑喚了聲，便縱身跳了下來，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嬌笑著：「怎的，姑娘，你接來的那四個公子呢。」

「正要勞煩你呢，」劉白桑倚坐在門前的石獸端上，翹個腳，：「辛苦巧娘把那浴房裡的水給熱上，把這些個小公子凍壞了可麻煩了。」

巧娘眼波一轉，眉尖似乎挑著一抹笑，又皺著鼻頭裝作是生氣的指著劉白桑小聲說：「你就會使喚我，使喚完了等會兒還編排我，真真好苦的命。」說完罷那笑還是不經意的浮出了唇間，偷偷的潛了出來。

巧娘嬌笑著把那瓜子殼盡數塞進了石獸的嘴裡，「還不如呀讓那些公子們受些苦頭，受受那河裡的冰水如何澆骨的，看那窮人家如何過的。」說罷便揚長而去。

劉白桑只得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這小賊。」

劉白桑回到卧寢揣著個香爐就斜躺在坐床上，李伯淵先洗完了，稍微平靜了些下來，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被巧娘引進了劉白桑的卧寢。

他腦袋暈乎乎的見了劉白桑的卧室一下便清醒了過來，劉白桑的房間陳設自是講究，清新雅緻卻也清湯寡水的，內間的書房小廳都連成一器，紫檀木製的玫瑰椅和月牙桌擺在小廳內，桌上還放著插著柳條月牙白的瓷瓶；小廳與接客的外廳就隔一豆綠綉著小雀的帳幔，外廳設了坐床，書卷凌散的放在坐床的楠木案桌上，上邊還放著剛熱過的藥酒。

李伯淵便捂著暖暖的藥酒攤在案桌上，翻了幾卷書都是《楞伽經》，《長阿含經》之類便沒了興緻，也與劉白桑不熟自是沒辦法討要那戲本，只好外望那外廊中的小鶯打發時間，真是風過竹林催人眠，耳際又是「沙沙」的翻書聲，才過半刻，李伯淵竟有些睡意了，正在快入眠時劉白桑忽然抬起頭問道。　「李尚書，秦公子和蕭公子呢？這麼久了都沒出來？」

李伯淵的眼皮打了個顫愣了半刻才反應過來劉白桑是同自己講話，忙咳嗽著直起了身，紅著臉說：「不知道，剛才洗一半他們就打起來了，我便沒管，顧自出來了。」

劉白桑習以為常的嗯了兩聲，輕笑著：「待會兒，便讓他們各賠各摔去的東西。」說罷又低頭翻起了書卷。

蕭寧和秦晨在同一間房裡洗，連個簾子都沒有隔，兩人先從打水戰開始，而後不知從幾時開始蕭寧就著著一件半敞的單衣把秦晨按在地上，秦晨一個翻身把蕭寧按進了浴桶，然後直接把浴桶給翻了個天，水漫了一地，兩個人在地上打成了一團。

忽然大門敞開，地上又爬又滾的兩個人抬頭看到的是巧娘，巧娘嗔笑著罵道：「好啊，姑娘喚我時，我便當公子們死了去，急急忙忙的跑來這兒，呸，如今這一看，還真不如死去了的好，我便少了口氣受，多了年命活！如今要是姑娘那慷慨大方用在僕役奴才身上，我還好受，可她偏在這兒剋扣，竹牙那小童除了打鑼什麼都不會，全府上下能動的就我一人！又添了你們兩個不知好歹的畜牲！」

巧娘慵懶嬌媚的眼神忽然一狠，「還不走，再不走我便用你們的頭髮拖了這髒水，快點穿好衣服起開！待會兒又得受寒了。」蕭寧秦晨忙從地上一股腦的爬起來飛奔著逃出，想都不想的直接撞進了隔壁的浴房。

不曾想卻見了一簾更勾了心魄讓人魂飛的，秦晨倒沒瞧著，被蕭寧一把甩到了門外去。

蕭寧本以為春永遠是晚來的，而如今破了那白雪寒冰的竟是先生的一小截透過白紗簾的腰，那凝白的腰上還沾著還未擦去的水滴在空氣中微微顫著，白紗簾底還用彩絲綉著一對鴛鴦如今似在水間游嬉。

蕭寧幾乎是飛去，隨手抄起掛在衣架上的單衣，跳進了浴桶中將許易緊緊裹住擁在懷中。

許易只覺有人使力，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卻已經被蕭寧抱在懷裡覺得羞躁，如今又不好意思蹬腿鬧氣，便深吸了口氣緩神，剛想叫巧娘把新袍子送來，想到如今這般情境不得不住了口，更可氣的是那公子還竟不肯放手。

那白紗簾被從門縫偷進來的風給吹愰了，愰過去了面盆架，倒了黃銅盆，又灑了一地溫溫的水流過青石磚的縫。

「公子還不放手，若是外人看了又該如何說，怕是誤了公子不是個正經人。」許易心顫著，不知是驚是怕連著他人都僵了，蕭寧這才覺得不對，忙跳出浴桶作挕道歉，又去拿了新袍子給許易換上。

一切又從舊，只是那刻萌起的春意還未被雪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