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發誓，要不是寧戎用劍指著他，他是萬死都不會背這個人出梵凈山的。

「你說這長樂宗都是女人，怎麼莫名其妙多了個男人呢。」蘇昱把玩著手裡的鐵摺扇，揣測道：「我看這把鐵摺扇啊，興許是這位道友的東西。」

「扇上有血，許是經歷了一番生死搏鬥？」沈頤道。

頓了頓，蘇昱接著說：「總之這人不會是兇手就對了。」

「為何下此定論？」沈頤問。

蘇昱朝前面的寧戎努努嘴，解釋道：「他不是說過嗎，長樂宗弟子死於劍傷，而這人慣用摺扇，假設他真是殺人兇手，小小的一把摺扇怎會有如此威力？」

寧戎聽聞此言，停下步子道：「雖然鳴鳳說的有理，但也難保不是練了什麼邪功異法。」

——「我說你們幾個，」走在最後的何清一臉生無所戀，「馬上就要到山腳下的鎮子了，行行好買個馬車成嗎？」

「苗疆一輛馬車至少十五金呢，」蘇昱訝然：「你身上有那麼多錢？」

「再者說，等馬車從苗疆趕回江北，估計那位重傷的道友都成鹹魚了。」寧戎若有所思。

何清簡直抓狂，「你們各家仙門修鍊的御物之術都是擺設嗎，咱們有馬啊，只要把靈力渡到馬身上，就算讓馬飛在天上也行啊！」

沈頤哦了一聲，語氣淡淡道：「道理我都懂，只是，馬呢？」

梵凈山下，洛鎮。

「老闆，你看看我這塊玉，夠不夠換你一輛馬車？」何清從袖子里摸出一顆通體碧綠，水頭又足的蛋面翠玉，重重拍在老闆面前。

寧戎眉頭一皺，低聲問道：「等等，他哪來的玉？」

「咳咳，」蘇昱清了清嗓子，附在寧戎耳邊小聲答道：「那啥，靴子上扣的。」

寧戎看了一眼何清腳下，果然見他左腳靴子的後跟處，少了一顆鴿子蛋般大小的蛋面翠玉，便倒吸了口冷氣，心虛道：「把寄歡兄逼成這樣，咱們是不是過分了？」

接替何清背人的沈頤重重點頭，「是過分了。」

「這樣吧，一會兒我趕馬車，你們歇著。這馬多了靈力加持，日行千里不是難事。」寧戎道：「若是再抄近路，明日清晨就能回到江北。」

何清向來出手闊綽，買的馬車也足夠寬敞，幾個人用賣玉剩下的錢飽餐一頓，直到夜幕來臨，何清把江淺安置才車內，這才得半空歇憩。

「看來長樂宗是真的覆滅了。」馬車裡的沈頤最先開口，「不知回去要如何交代。」

何清倒不以為然：「又不是咱們殺的人，什麼交代不交代的，長樂宗是已經沒了，兇手抓不抓到有什麼用？」

「此言差矣，」蘇昱搖頭：「這世間的事，有因便有果，你怎麼知道以後屠門血案不會發生在我們其餘四家仙門。」

此言一出，氣氛霎時間冷下來。

不多時，沈頤嘆息道：「這幾年修士越來越多，大多數人本就慧根不足也妄圖飛升羽化，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說到底，阜朝變成如今的樣子，還是靈帝高獻自身昏庸無道，不思悔改。」蘇昱呵了口氣，「就以幾年前修鍊長生不老丹一事來說，那些進宮混吃混喝的修士，哪一個有煉丹的能耐？」

「高獻也是有趣，放著我們三宗兩盟的人不找，一心去請些皮毛不懂的江湖術士。」何清把馬車的轎簾打開，朝外面啐了口唾沫以示憤慨。

「止戈，你對靈帝什麼看法？」何清問在外面駕馬的寧戎。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清迷迷糊糊都有了困意，才聽外面的寧戎彷彿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無道昏君，該殺！」

何清被他這寒冰一樣的語氣嚇得渾身一激靈，再回過頭，卻見沈頤敏銳的吸吸鼻子，小聲道：「什麼味兒？」

「是屍氣的臭味兒！」

話音未落，馬車陡然搖晃起來，何清掀開布簾，正見寧戎飛身拔劍，朝身後的何清大喝道：「快出來，這北古林里有活屍！」

活屍？何清一愣：北古林位於江南地界，小星山陽面，素來陽氣重陰氣輕，怎麼會莫名其妙多了活屍呢？

不過現在可不是用來動腦揣測的時候，何清跳下馬車，正踩在一個軟乎乎暖融融的東西上，那一刻他還以為是夜深更重，自己無意踩到了與活屍搏鬥的寧戎，等那活屍突發神力，拽著腿把他扔到一邊，何清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群活屍已經包圍了馬車。

「真是要命！」蘇昱暗暗咒罵。旋即抬起手，於心中默念玄門天尊無為法，霎時兩指間便憑空多了幾張符咒。待活屍揮舞著胳膊衝過來，蘇昱便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符咒貼在那活屍的額頭上，後背上。

活屍哀嚎幾聲，隨後同符咒一起化成齏粉，消散在半空中。

「你這東西倒好，比我這把破刀省勁兒多了。」沈頤笑道。

沈頤出自浩氣盟，浩氣盟向來不講究這些奇門遁甲之術，唯有手中一把鎏錯刀，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直砍得血肉橫飛，腐肉飛濺。

何清不通符咒，平時慣用些拳腳功夫，此時卻完全不是活屍的對手，眼看活屍就要一擁而上，何清順勢躲閃，揮手間，梅花袖箭在空中炸開，化成的長針如纏密的雨絲一般朝活屍飛去。須知，那用來鑄造袖箭的玄鐵乃是至陽之物，稍粘上活屍的肉身，便可燃起熊熊烈火。

「奇怪，這活屍怎麼越殺越多？」寧戎收了劍勢，連連後退幾步，手臂處已有三兩處活屍撕咬的傷痕。

此言一出，何清也察覺出不對，按理說他們搏殺許久，活屍應該不剩多少了才對。為何這裡的活屍只見多，不見少？

正當四人疑惑不已，四處打量時，一聲微弱的，但卻十釐清脆的銅鈴聲，突然在北古林上空響起。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

「我懂了，我知道了！」隨著鈴聲漸起，蘇昱的臉色頓時嚇成慘白，他回過頭，一字一頓道：

「這不是活屍作祟，這是陰兵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