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

藤蔓開出淡紫色的花，在欄桿上纏繞珍珠似的垂掛，深深淺淺如霞雲碎月。亞麻色頭髮的少女踮著腳尖，努力仰起頭去嗅聞花香。

「黛麗絲。」

黎羽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終於想到了名字。

少女驚恐地轉身，雙手神經質的攪著衣角，「啊！在……我在的殿下！」

「不用緊張。」

這孩子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也不知受了怎樣的折磨，聽他這麼講，頭反而低的更低了。黎羽現世的弟弟，年紀跟她差不多大，活潑的很，嘴巴一天到晚叭叭叭，不過住院以後就沒怎麼見到了，估計等他回去，看到的也不是記憶里的小屁孩了。他現在只能救贖般的抓住這些微弱的記憶——唯一能與現世相關聯的念想

「這幾年都是你在照顧這些花嗎？」

他儘可能的不給她製造壓迫感，走到跟前還微彎下腰。

「不……不！不是我，還有……還……」

黛麗絲眼睛充盈起淚光，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句話來，連忙跪下來，「對不起，殿下。」

黎羽無法糾正她們的習慣，於是不再看她，走到那株被人細心架好架子的藤蔓前，伸手摸了摸紫色的花瓣。

「你做的很好，它們開的很漂亮。」

「感，感謝謝謝……您的誇獎。」

「可以再幫我照顧一些植物嗎？」黎羽回首。

黛麗絲連忙點頭。

「真是個乖孩子。」

她睜大了眼睛，殘忍的君王居然對她露出笑容。

魔王突然的歸來，讓古堡好不容易長出的生機又開始磨滅。所有人都厭惡暴君，但都心存畏懼，所有反抗的手段看上去都微不足道。

長發女人低著頭在櫃里翻找，「您要的迪曼達魔草。」

她將東西裝進玻璃器皿，然後恭恭敬敬的遞過去。

從黎羽的角度，只能看見垂下的一截脆弱脖頸，全然不知她所掩飾的徹骨恨意。

——如果現在就掐碎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去死了。

黎羽接過器皿，小巧的剛好可以裝進上衣口袋裡，又要了些材料，隨後便打算出去了。算算這還沒到半天的時間。

「殿下請慢走。」殿門的女僕垂眸站定。

這個要淡定的多，如果忽視顫抖的手的話。

「嗯，這次我很快就回來，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可以幫你們帶。」

她咬了咬唇，不支聲。

旁邊圓臉的女僕躊躇著開口：「殿下……您可以幫我帶些家鄉的茶葉嗎？」

視死如歸的語氣。

「好啊，不過要你畫下地圖。」

那女僕頂著巨大壓力畫了幅草圖，哆嗦著遞給黎羽，果然一個不穩畫軸就摔在地上。

黎羽撿起來拍掉灰塵揣在懷裡，又問道：「還有別的麼。」

「……」

他換上兇惡的口吻：「問你們話呢，都是啞巴嗎？」

細細弱弱的聲音終於響起。

「我想要幾本詩集。」

「新的畫布。」

「我……我想要玩偶娃娃。」很難想像這是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成熟.女性說出的，但黎羽不意外，這裡多數人都在很小的時候被擄來，連完整的童年都沒有。

「我記下了。」

走到門口時，突然看到縮在角落裡的少女。

「你呢？」

黛麗絲慌張的搖頭。

「有沒有喜歡的花？我只會帶種子回來，其他的事情還是放你身上。」

她小聲地報了幾種花名，愣怔地看著那道走遠的身影。

好奇怪，這是新的折磨手段嗎？

……

魔王是個蠻不講理，強取豪奪的混賬，看見好看的就不顧人家意願搶來，比如不久之後的凱瑟琳公主，比如很久以前的無辜少女們，又比如最開始的鮫人小公主。

那時正好發生一場戰役，各族混戰，傷亡慘重。魔王被鮫人公主所救，念念不忘，後來趁著鮫人一族虛弱，把人家擄過來，小公主不從，自殺而亡。魔王大受打擊，但看到長相相似的還是按捺不住，搶的過來就搶，搶過來不聽話就殺了，做成標本擺在地下室。

真是畜生啊，黎羽內心咆哮，到底做錯了什麼要給我這種反派劇本啊摔！！

他在高空急速飛行，衣袖鼓鼓作響，風聲呼嘯著自耳邊灌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是無奈背鍋還是同情憐憫亦或兩者都有，反正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東西。

腳下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如果不是有手裡的地圖，他都無法想像千百年以前這裡是一片村莊。

魔王後宮要的他基本都找到了，唯獨這個「家鄉的茶葉」不行。

白駒過隙間，已是滄海桑田。

他突然有些迷茫，那他呢？等他回到現世，等待他的情景又會是怎樣？

不不不，只是幾個世界而已，還是很快的。

他甩了甩頭，拎著塞的滿滿噹噹的斗篷繼續前進，找到驛站把東西送回去，然後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去。

跟魔王有同樣「收集」癖好的是龍族，姦淫擄掠，搶奪珍寶，和魔王沒啥差別，都不是好東西。

龍族強大好戰，但繁衍率及其低下。它們數量實在太少了，甚至連百都沒到。上古戰役發生之後，更是元氣大傷，只得退守龍境。龍境是它們最初聚集的地方，類似遊戲中的出生島，入口窄小隱蔽——幼龍是可以進去的，但若呆到成年，體型過於龐大就再也出不去了。於是幼龍居在龍境，成年了則在外遊盪，本性驅使它們內鬥或繼續和他族戰鬥。戰役持續很久，龍族戰損不少，每死一條龍，整個龍族能夠繁衍下去的可能性就小一分，但強大而自負的它們並沒有意識到，隨後便是龍族的滅亡，比它們預料的整整早了萬年。

最後一條龍躲在龍境，它是受了傷從戰場里逃回來的，還是幼龍，迫切的需要睡眠來修補破損身體。等它醒了，才發現世界已經開啟新的紀元。更可笑的是，它現在本體過於巨大，已經不能從龍境出去了。

它被困在裡面了。

開始最繁榮的地方，最後居然成了它們的墳墓。

黎羽現在就要去會會這最後一條龍。

冷冷清清的宮殿可不行，只有把玉石珠寶金銀器物都搶來，堆砌在一起，才配得上金枝玉葉的公主，也才能和魔王的人設契合。當然他和龍之間，還是存在巨大懸殊的，但龍境珍寶數不勝數，他打算隨便拿點寶貝，過過劇情就回去「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