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杞連樣子都懶得做，根本沒叫那三個憨憨大哥來問話，反而是拉著楚之離重查屍體。

「我不太確定，但看著不像是勒死的。」楚之離捏了捏已經僵硬的手指，又仔細翻看瞪大的眸子。「你看這脖頸的勒痕，雖然發黑髮紫，陷進肉里，麻繩上卻沒有刮下來的皮肉，應當是死後才被人吊上去的。」楚之離不知道顧杞會不會看屍，他自己是個半吊子，也硬著頭皮上。

「林執定不會大張旗鼓的找仵作，私下裡卻會找人來看的。不急，他自己的徒弟，自己總是最盡心。」顧杞跟著在他身邊蹲下，只簡單翻看了兩眼便不再理會。「屋子裡沒有打鬥痕跡，查不出下毒下藥。怕是震碎心脈了。若是武功遠高於林西，隔空一掌便能震碎他心脈而不留痕跡，再給掛到房樑上，應了兒歌的話。這小小林三鎮竟然如此卧虎藏龍，便是齊信，我也不能肯定他有這等本事。」

楚之離還在翻看屍體，顧杞卻是沉吟片刻，聲音突然有些發澀。「平生所見，只有一人能做到。」

「嗯？」楚之離沒想到顧杞真能想出懷疑對象，頓時停下動作追問。

「鍾離宮的前宮主楚海塵。」

「…………」楚之離一口氣沒喘勻，咳了好幾下。海塵是他的字，想當初他師父鍾武展不知請了幾個算命先生，都說他命運難喻，變化多揣。鍾老爺子好不容易文藝一把，取了「東海揚塵」鎮攝他的硬命。鎮是沒鎮住，天生一劫該來還是來了，楚海塵這個名字倒是比他楚之離更響亮。怪不得小莊主聽見「前輩」「離哥」這種關鍵提示也沒猜出他是誰。

等等————

「你還見過鍾離宮宮主？」

顧杞頷首，似是不太願意回憶。「兒時匆匆見過幾次罷了。再就是收復魔教當日，我親眼見他死在少林鷹爪手下。」

兒時？楚之離兩臉懵逼的回憶了一下，完全沒有任何關於顧杞的記憶。他和顧杞差了也就七八歲，按理說見過面會有點印象。而且還幾次？？他一共才去了青衣庄兩回，都見著老莊主的愛徒顧小莊主了？？他怎麼一點點印象都沒。此時追問又顯得太突兀……楚之離掙扎了片刻，決定先不糾結這些往事。

「既然他死了，那就跟他沒什麼關係。」楚之離打了個哈哈，將話題扯開，「咱們晚上最好三兩一塊住，可別再獨居了。最好跟林執說一聲那童謠的事。」見顧杞點頭應下，楚之離便也不太想再見煩人老頭，「我先回房了，這時辰正好夠我突破一重凌空劈波。」

顧杞腳步一頓，狐疑回頭看了他一眼。

楚之離全當沒看見。他們倆自投羅網，也不確定本事大到能全身而退，還是儘快把凌空劈波納為己有，好歹沒白白走這一遭。

楚之離整整一下午閉門不出，午飯也沒出來吃。來人卻是一波接著一波。林執似乎打定他是心虛不已，就算沒參與殺人，也是知道或者看到了點什麼。三番兩次找茬，若不是顧杞攔著，差點就直接闖了進來。

……對此楚之離深有感觸，他們這些個江湖前輩都叫人給寵壞了，江湖人士一向豪爽，又崇尚武力。他這麼尊大佛恐怕沒見過幾個不敬的，也沒見過顧杞這種翩翩公子卻軟硬不吃的，可不是氣壞了。

楚之離懶洋洋躺在床頭，有點不樂意動彈。

按理說，武功精進應當會渾身舒爽，這第七重卻詭異的很，只讓楚之離軟著個身子不想動，體內倒是氣力充沛，可偏偏讓人打瞌睡。他實在覺得眼皮打架，剛閉著眼眯了一會，便被外面的連聲尖叫給吵醒。

楚之離騰的一聲翻身下床，一開門便見著顧杞抬著手，正要敲門進來。門口顧杞愣了一下，先點頭沖他說了聲恭喜。

楚之離沒顧得上，抓著顧杞就問，「外面怎麼了？」

「還是林執的弟子，林理死了，在二樓的長廊，被大石塊砸死的。」顧杞側身引楚之離出來，「我剛與他們說了童謠與巨石的事，不出一刻，林理就死在長廊了。」

「有姦細？」楚之離被他說得渾身一震，下意識抬眼看了看房樑上。

顧杞搖頭，「不一定。也可能是巧合。」

楚之離到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人，卻沒見到林執。聽說是徒弟接二連三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人已然氣得昏了過去。還是店小二推搡著將人群分開，楚之離才見著屍體。……那倒也說不上是巨石，約莫只有一人寬，卻像是發揮出了巨石的威力，長廊的木地板都叫它砸開了個大洞。林理自腹部往下被砸的血肉模糊，幾乎看不出原樣來。

楚之離雖不忌諱屍體，卻也不太願意弄得一身血腥味，只站在一旁翻看了石頭，便很快退開。這長廊左側是一排卧房，並沒有窗戶，顯然不能從左側無端冒出石塊來。右側雖然臨街，卻是在二樓，樓下是條隱蔽小路，沒有幾個人經過，對面是林三鎮有名的青樓，依鴻院的後卧房，裡面住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這麼遠的距離，著實難以扔過來個石塊。

「即使是武林高手從對面扔來的，這石頭也應當是砸在牆上，萬萬不該砸穿地面。應當是從樓上砸下來的。」顧杞順著楚之離飄忽的眼神，便知他心想如何。可仰頭卻是三層樓的地板，完好無損。他雙手勾著三樓外牆的邊沿，整個人都攀了上去，仔細摸索著欄桿和外牆壁，然而卻是一無所獲，根本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對面依鴻院的房頂？」楚之離下意識與顧杞商議，卻又很快否定了自己，「不會。距離太遠，又需要精準，太難做到。」

「去一趟依鴻院吧。」顧杞卻是認真思考了下，「單靠一人是做不到的，但或許有什麼工具，或者幫忙的人。也許是個機關，總會有痕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