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離和顧杞又回了那窄小的屋子裡，楚之離到了兩杯茶，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撇了撇嘴。

「我可算知道他怎麼肯待在這小破屋子裡了。」

顧杞接過茶盞，不以為意。「瀝王心思純善，不好女色。這宛姑娘倒是有些本事。」

「不一定是女色。」楚之離有點餓，起身自己撈了一碗麵條就著昨晚剩的菜拌了拌。「你要就自己盛一碗——他對學功夫突然有了勁頭，還是這種以巧制勝的。他以前可不這樣，朝堂上舞文弄墨的事積極，舞刀弄槍就有些懶懶散散。以前他手裡有不少上好的武器，用得趁手些，再把基礎功扎紮實實練好，他早就不是現在這樣子了。這宛姑娘確實不簡單，一會我試探一下，咱們套套他的口風，看看這小子到底是不是被人給算計了。」

正巧林笪邈好容易學會了這手平地起雲，胡亂摸著汗就進來跟楚之離搶面吃。「哎給我留點啊，昨晚兒的芸豆燉豬肉都被你自己吃了！顧莊主還沒吃上一口呢！！」

「我這就是給顧杞乘的啊。」楚之離非常自然的把自己一口沒吃的面遞給顧杞，然後承包了剩下的一大盆面。

林笪邈震驚，「你怎麼小身板還吃這麼多？毒不死你先撐死你。」

「好說好說。」楚之離咬著麵條問，「有人來給你送一日三餐？」

「嗯。今天的還沒來呢。」林笪邈點頭，「其實這離不遠的地方就是個挺大的鎮子，連通麗霞城。我怕被皇家的人找到，但離得太遠又不好知曉朝堂的事。」

「那位宛姑娘呢？」顧杞瞧見他身後無人，便狀似不經意的發問。

林笪邈吞了口搶來的面，又咕咚咕咚灌下杯茶水。「她回去了，下午再來。家裡有老人，總要照顧的。」

見都是自己人，楚之離便也不兜圈子。「阿邈，你得跟我講講這宛姑娘的事兒，我教你武功也有三四年，從沒見你勤勉，甚至連聲師父都沒叫過。」

「你算哪門子師父？」林笪邈想起楚之離在自己王府蹭吃蹭喝還打鳥馴馬的日子就有點愁，可好歹也是儲君之選，這話中的意思倒也參詳得明白。「我現在練武，是為了去參加下月的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基本上是每四年由六大派組織辦上這麼一次。各界江湖人士都可以匯聚在舉辦地，大家相互交流切磋，也好傳承武學——楚之離生前沒有一個人邀請過他，他自己也不愛瞎湊熱鬧，還真沒怎麼在意過武林大會的事。

林笪邈放下筷子將面推了回去，正色道，「要說有什麼神女的消息，那隻能是武林大會了。聽聞神女每隔四年都會蒞臨一次，挑選能夠師承鮮卑劍的人選。我若跟著名門大派，必然要暴露瀝王的身份，若跟著那些個散幫，又怕被人捅刀子。」

「這宛姑娘是我在山下救的，我本想去鍾離宮尋你師弟竹柚助我一臂之力，路上卻恰巧碰上這姑娘重傷，背後叫人捅了好幾刀。我見她秉性純善，為人爽利，又於她有救命之恩，不論她如何欺騙和隱瞞我，應該都不會做什麼傷害我的事。而且趕巧兒了，她也是要去武林大會，我們兩人也可以做個伴。」

楚之離知道他在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上清楚的很，可事關儲位，又湊巧的很，實在不得不讓人生疑。

「既然你是阿離的朋友，」顧杞輕敲了敲桌面，接過話，「該講還是要講的。她或許並不想傷害你，但你高居瀝王之位，又並未與她言明，難保不會誤傷了自己。——我猜你應當是與她講了些想要學武，拜師名門卻不成之類的理由吧？」

「正是。」林笪邈昨夜沒來得及仔細看顧杞的模樣，只覺得性格沉悶，臉長得不錯，怕是個只會打架的花瓶。今日卻瞧他氣度不凡，話也說得在理，這才改觀幾分。「她說她是被仇人追殺，去武林大會便是想尋覓仇人的蹤跡。」

顧杞笑了笑，「她的這番話，你必然是不信的。而你亂扯的理由，那位姑娘也不見得信幾分。明擺互相利用的關係，長久不了。」

「也不需要長久。」林笪邈揮手，「只需到了武林大會，准我出面就是。」

顧杞不以為意，「她若過河拆橋呢？」

林笪邈接不上話了。他想說，她不仁，就別怪他不義。可這儲位之爭容不得半分江湖氣概，這孩子氣的話大約只能撐撐場面，最後還是兩敗俱傷。

「我同你走一趟吧。」楚之離一錘定音。

「不行。」

「不行！」

不料兩人卻都出言拒絕，顧杞更是蹙眉看了他一眼。

「老楚，你要是叫那些個武林正派認了出來，還不得被追著再殺一次？而且肯定要碰到你的老情人王喬，你樂意？」

不待楚之離接話，顧杞搶先開了口，「哪裡要等到『被認出來』，他是早叫人認了出來，這才落荒而逃的。林執回去必然滿江湖的傳，說我顧杞身邊跟著的便是那死而復生的鐘離宮宮主。」

楚之離卻哂笑一聲，歪著頭撇了撇嘴角。「李家大公子半輩子都跟著齊信混，唯一能認出他長什麼樣的人，都一把火給燒死了。你呢，顧莊主，可有出過幾次庄？」

見顧杞沉默，楚之離又添了把火。「當家人若不是年紀大，腿腳不利索了，大多數都要四處奔波，與各門派交好。青衣庄還真是有意思，你師父還活著，你卻當了莊主。而你這傀儡莊主，根本沒出過幾次門，一出門就是個出力不討好的活兒，接我回去，而門派往來還是你師父在做。」楚之離嘖了一聲，握緊筷子去挑顧杞的下頜，「小莊主叫人欺負了？」

顧杞神色古怪，一把抓住筷子夾，使了點力氣握在自己手心。而後妥協。「好吧，我們走一趟，暫時不回青衣庄。正好你馬上要毒發了，我們得去城中抓些藥材。」

……？林笪邈看著兩人莫名其妙的就把事情給談妥了，威脅中帶著一點調笑，調笑裡帶著些許情愛，情愛里又混雜著懷疑，懷疑中又充滿信任。

林笪邈自己混亂了一會，主動點點頭。「那我下午跟宛清說說，咱們早點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