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笪邈再怎麼說也是當朝王爺，雖說屬於奪嫡失敗那一黨的，但他的好兄弟夔王還是熱門人選。林笪邈完全屬於韜光養晦，順便找找不太靠譜的玉璽，興許能成為一錘定音的那個鎚子。於是這小王爺身邊，也少不了遞消息的人。

「秦王去小倌館了？」林笪邈長眉一挑，當王爺不當江湖混混的時候還是很具風採的，他三兩下撕碎了紙條，隨手扔進一旁的水池裡邊，內心暗暗可惜。楚之離這個斷袖癖沒跟著他一塊兒走真是虧大了，連小倌館兒一日游都蹭不上一趟，可惜啊。

「正是麗霞城的小倌館。」來遞消息的是夔王軍中的人，沒有低頭哈腰的諂媚，語言也簡練幹脆，「夔王想讓您走一趟。小倌館中有王爺安排好的人，一年前便等著秦王的，還請您去主持大局。」

林笪邈於是敲了敲門，給宛清賠了個不是。「哎，小師父。街上突然就碰上了個好兄弟，我得去會會，稍後再去武器店跟你匯合，要是遇到好刀子了，可給隔壁離哥留意著。」

宛清，「…………」 你這麼敷衍的借口真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林笪邈臉皮厚，又給宛清混熟了，洋著張笑臉非常好意思的就出門了，沿著紙上潦草畫下的地圖，三步五拐就進了小倌館的門。上書疏影閣，門口放著方石桌，筆墨紙硯皆全，乍一看還真就像個書院，誰能想到裡頭幹著那事。

林笪邈沒站一會兒，裡面便迎出來個系著方頭巾的婦人，似乎是瞧見他臉生，卻又一副貴氣天成的樣子，不敢招惹，便好脾氣的笑了笑。「公子何來？」

林笪邈頷首，不跟她咬文嚼字的廢話，「我是秦爺的朋友，他給我介紹了你們這兒的公子哥兒，叫我來玩的。」

秦王自然不姓秦，可這貨行走江湖，不管是青樓還是紅院統統都說自己是秦公子，蠢的很。楚之離從懷裡掏了個銀錠子遞給老鴇，後者果然換了副面孔，喜笑顏開的迎他進去。「哎，來者是客，來者是客。不知道爺喜歡哪個哥兒？或者我把他們都叫來，爺挑一下？」

「有個叫溫晝的。」林笪邈停了一會兒，覺得這不太像是個哥兒的名字，「聽說是你們這兒的極品，就叫他來伺候。」

老鴇一臉為難的拱了拱手，「溫晝向來賣藝不賣，身，會下棋，還會彈琴。不如爺再叫個別的，一塊兒來？我們那剛來的青靡就不錯，纖細的很。」

「不賣，身？」林笪邈笑了笑，「有意思，就叫他。」

林笪邈又加了個錠子，老鴇差點笑出聲來，趕忙轉身去叫人。林笪邈卻是沿著長廊慢悠悠的走著，豎耳仔細辨認他那好二哥在哪裡。從頭走到尾，每個屋子卻都靜悄悄的壓根兒聽不到一點聲音。

「公子。」身後突然傳來低沉男聲，到給林笪邈嚇了一跳。轉頭卻看見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穿了身深藍色暗紋的長袍，搭著暗金色腰帶，說不出的氣勢逼人。雖說個子比林笪邈高些，人卻瘦的很。眼窩深陷，鼻樑高挺，一雙深黑的眸子幽暗無底，狹長雙眼帶著點笑。「去秋菊閣，在您後頭。」

林笪邈遲疑了一會，「你是溫晝？」

對方點了點頭，束起的長髮略微飄動，沒有任何明媚或是誘人的氣息，卻讓人有些移不開眼。林笪邈有點明白這貨為什麼不賣，身還能當頭牌了……這太帶勁兒了，明明是來嫖的，可這對方又高身材又好聲音好聽還氣度翩翩，一點點都不娘氣。這麼個貴人似的伺候著你，能不帶勁兒麼！不過還是有點可惜了，林笪邈皺了下眉，怎麼就叫夔王給弄到小倌管兒來了。

林笪邈按捺下內心的波瀾，清了清嗓子跟著溫晝進了另一條走廊的小房間里。這房間看著門小，卻頗有種柳暗花明的風味，裡頭隔著三個小屋子，排成一長列，最裡頭是間書房，三面都是鋪滿了書籍的架子。

溫晝就帶著他到了這大書桌旁邊，也不多講話，只在東面的書架上摸索著，好一會兒才聽到咔的一聲，那書架竟然彈出來的一塊兒。緊接著便是秦王的污言穢語，夾在著幾個小倌的喘息與調笑聲。

林笪邈驚了。夔王安排的人也太靠譜了，不愧是他三哥，能在小倌館弄個這麼好看的人，還是有本事的。他清了清嗓子，「咳……」

溫晝聞聲抬頭，又沖他笑了笑。「你可以差人上書，我會出來作證的。旁邊是美頌閣，秦王每次都會來這間，裡頭的是紅方和林慧，都是這兒有名的可人哥兒。身子較弱，受不住刑，很快就會招的。」他像是盡量放輕了語氣，卻趕不走那渾然天成的氣勢，只往那裡一坐，便像是主導者。

林笪邈點了點頭，覺得自己根本是白跑一趟，壓根兒不需要他做什麼。「那你呢，做完證便不一定能活了。」

溫晝聳肩，又笑了一下。「夔王救我一命，本就該以命相報，還能為恩人做點事，不算白白苟活。」

林笪邈絕不是蠢笨之人，略一思索便對溫晝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夔王林笪止乃是都城的驃騎將軍，常年帶兵周旋於胡番之地。能救他一命…林笪邈眯了眸子，心下暗暗驚訝。這溫晝應當不是異族人，憑他這舉手投足，應當教養相當得體。可他身材高大，面容稜角分明，林笪邈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尹都知府溫三楊，他娶了位胡人妻子，本是位清廉好官，在尹都一向名聲大噪，時年溫三楊家的大公子溫玉剛考中了舉人，準備到京做官，小兒子卻是從武奇才，跟著軍隊在邊關歷練。然而他們一家人卻在兩年前的亂戰之中死於胡人的鐵蹄之下，皇上為此扼腕許久。夔王也是經此一役才在朝中有了些許地位，登上奪嫡的寶座。

「你可以跟著我。」林笪邈沒想太多，單純惋惜這位文人世家裡的武學奇才，又念他知恩感恩，應當做心腹。「夔王把你送給我，便是由我處置。你不用出面作證，讓大理寺去審那兩個小倌吧。」

溫晝蹙眉，「沒有我，事情會有些難辦，皇上不一定會相信一面之詞。」

「無所謂，時間問題而已。」林笪邈抬手，示意溫晝替他研磨，「朝中那些老古董自會上書，不怕他拖，再長的時間，也不過是多給我們審問他小駢頭的機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