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笪邈想著這溫晝看著文縐縐的，辦事也幹凈利落……怎麼，難不成腦子其實是個傻得？

顧杞沉默半晌也重新審視了一下溫晝這人，傳說中跟謫仙似的，一開口就語驚四座。這階下囚擺明了是耍著林笪邈玩……他這麼大膽子？當真就甘於做個棋子？

楚之離是正常人，他只想，啥玩意？跟他有什麼關係？林笪邈嫖小倌還是奪嫡跟他有關係嗎？？沒有啊？為什麼這裡面還有他？還有顧杞？？

宛清一時也沒法再生氣了，她扭曲著一張臉好半天才伸手指了指武器店。「那什麼……好刀。」

溫晝又笑眯眯的道了謝。

這事兒其實真不怨他。他與林笪邈再怎麼說也只認識了一天，根本什麼都不了解。顧杞和楚之離的名號也只在江湖上聽過，不過看起來兩人都還挺好相處的。而林笪邈——他倒是真心實意的感興趣。性情豁達開朗，又講義氣，他依稀看出幾分以往自己的影子，卻不明白，他自己生在邊疆官家，便已經被整的家破人亡，寄人籬下，怎麼一個奪嫡失敗的皇子卻還能保持初心。

溫晝以往用的是鐵血手腕，總是冷冰冰的帶著一眾人馳騁在邊疆戰場上，著實養不出什麼溫和的性子。見人便笑的習慣是夔王給培養出來的，他想用溫晝，又忌憚溫晝。溫晝本可以到更好的地方去，成為夔王奪嫡時最重要的助力。可溫家心系今聖，夔王著實不敢。

他把溫晝送進小倌館養了三年，心裡不知道怎麼想，面上卻是養的溫和有禮，笑意滿面。

這算是送給林笪邈的禮物。當然，林笪邈收不收，那是可以自己決定的。

「緊要時刻，若是你與我弟弟扯上了些什麼，就說他路過小倌館救的你。」夔王如是吩咐。綜上種種緣由，於是便有了溫晝這一番話來。他以為這些個達官貴人逛小倌館根本就是常事，調侃幾句也是試探下瀝王，事實也的確如此。只是……我們瀝王大概出淤泥而不染。

最終楚之離還是拿著了那把刀。

……真不是什麼好刀。大概有半身長，刀柄重得很，雪白的刀刃映出人影，又閃瞎人眼。「湊合著用吧，順便練練腕力，還能將花影刀使得更好一些。」楚之離輕描淡寫的付了錢，顧杞卻突然湊近，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話。

這姿勢楚之離相當滿意，甚至有些令人了飄飄然，楚之離感覺自己踩著雲彩，耳根子軟綿綿的，還被吹了口熱氣。

「忘買蕭了。」顧杞說。

楚之離當頭一棒，頓時從雲端跌落谷底，就差一拍大腿，喊一聲「沃日」了。

一行人從兩個變成四個，四個又變成五個，還沒算不知道在不在的丁乙老兄。騎馬太顯眼，坐馬車又有點慢。

宛清猶豫，「我們兵分兩路吧？三兩一對，趕路快，還不容易被人盯上。嵩山離得不遠，我們可以在山腳下匯合。到時都是一起結伴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我們再聚在一處也不會顯得奇怪。」

林笪邈卻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我覺得不成，我必然要和你一路，溫晝也是跟著我。——他們倆湊在一塊，也太明顯了吧？肯定要被認出來。」

「你們就不是了？」楚之離斜了他一眼，「今天是去弄了那個誰吧？過兩天那個誰的事兒傳到上頭那個誰哪兒，小那誰和小呢誰很快就知道是你搞得，半個上頭那誰的人都得來追你。更不要說你還從小館館撈人，真是不嫌麻煩事兒多。」

宛清聽了個兩臉懵逼，狐疑的看了林笪邈一眼。

林笪邈也就囫圇聽了個大概，做不過是皇上知道了秦王好男風的事兒，然後楚王秦王這個王那個王，他的好兄弟們把自家軍隊全派出來，左堵他，右殺溫晝，說不定為了搞溫晝，還得找幾個江湖兄弟幫忙，一箭好幾隻雕。

楚之離瞟了顧杞一眼，只見後者從懷裡掏出了張地圖……又掏出了支毛筆。「鄉間小路一條，陽關大道一條。你們走小路，路途近，走的人也少，只是小心林間野獸。我和阿離走大路，不怕被人認出來。認出來的反而越多越好。」

楚之離頓時會意。這是拿著他們兩人做誘餌，最起碼江湖兄弟們肯定是沒空弄林笪邈了。不論是「鍾離宮宮主還活著」還是「鍾離宮宮主跟青衣庄莊主廝混在一起」，兩件事中的任意一件都足夠威震武林。想殺他的人這麼多，還怕引不來想見的人不成。

林笪邈蹙了眉。他是與楚之離關係不錯，可關係比不上利益，此時若是讓楚之離半路死了，先不說他多自責多愧疚，他和夔王都得不償失。

宛清自己其實也有些猶豫，他願意帶上這兩人，也是想求個平安。不過現在有溫晝在側，她也樂得把這兩個看似非常好用的定時炸彈丟出去。

「我們不可能一直躲躲藏藏。」顧杞搖頭，「被發現是早晚的事，與其躲躲藏藏，不如我們自己跳出來，看看那些人到底想做些什麼。」

林笪邈還是不同意，楚之離卻沒給他反駁的機會。

「那就這樣。」楚之離一錘定音。「也不見得全江湖的人都來追殺我。大多數都會看個熱鬧，還有些好奇我怎麼沒死成的。」他安撫了林笪邈幾句，順便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忘記這一趟是來找東西的。「我本來就是跟著你韜光養晦幾日，你我雖是朋友，我也會為自己打算。顧杞那檔子事兒我不知道，不過我估計他得跟師父鬧翻。近日明目張膽的出來，也為我們回鍾離宮做做準備。」

顧杞愣了下神，沒想到楚之離已經想把自己拐回鍾離宮了。不管出自私心還是公務，顧杞都狠狠的動了下心，最近他動心的次數實在是太多太多，多到每次心動便會想起師父臨行前的囑託，多到想起青衣庄地牢的陰暗和那些亂竄的蛇鼠。顧杞迅速恢復常態，只是眸子中帶上了些傷感。

是不是該跟他坦白了。顧杞看著楚之離，李景詞的身子，面容，都不是他所愛。可那一模一樣的脾性，澄澈熾熱的眼神，耍得飛快的刀子，還有柔軟幹燥的唇。顧杞嘆息。還是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