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臉色最差的就是林盛暨了。

若在場的只是楚之離和顧杞，那隻要把髒水往外潑，硬是不承認就行了。可偏偏一眾人哪裡來的都有。兩個沒見過面的小嘍啰待在井裡上躥下跳，自家忠心耿耿卻心存大義的大徒弟正和顧楚兩人混在一起——那兩位不知道怎麼的抱在一塊，非常傷眼睛。而叫自己過來的正是他最最看不上的，又偏偏給武當找麻煩的鮮劍七俠之首。

林盛暨鐵青著一張臉，撥開擋在井口的顧楚兩人率先縱身躍了下去。楚之離一呆，聲音抖了下，「他就跳下去了？」

顧杞也有點懵，「嗯……」

「都沒問一下什麼情況，就跳下去了……？」楚之離窒息。

「嗯……」顧杞和他面面相覷，還是林笪邈先從下面大吼了一聲。「快下來啊，都是火藥桶！！溫晝說這能把整個山都炸了。」

林執這會也非常無語。他根本沒想把山炸了啊！！這些個火藥都是他的存貨，想用他還捨不得用呢！不知道就不要隨便造謠行嗎！

他只寥寥無幾安排了幾個人炸山上的碎石，能把這些人都給埋了就成，武當山是他的大本營，再怎麼也不可能給炸了啊。他師兄怎麼也不想想，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

林盛暨心裡可沒轉這麼多彎，只是以為林執做的陳年舊事被顧杞給挖了出來，一時想不開，連人帶山都像同歸於盡。他一下來就無視了林笪邈和溫晝兩個小嘍啰，順著彎曲的地道一路前行，想搶先一步找到林執——這樣還能對對口供，想出個萬全的理由，保住武當山的名譽。

山上碎石大大小小滾落，破廟一層的牆壁都被撞得碎成了渣，一行人拿不準情況，跟著跳入井中，裡頭果然是彎曲的地道，牆壁上甚至糊了層保護的紙，顯然修繕了許多年。

楚之離剛一跳下去就被林笪邈神經兮兮的抓住了手，他拉著楚之離向前飛奔，熟練而詭異的在無數岔道口穿梭著，最終來到了置放火藥的儲藏室。

「他過目不忘？」顧杞小聲問，楚之離輕輕點頭，沒想到顧杞生死關頭還想著這些瑣事。顧杞好像從不在意生死。楚之離恍惚了一下，腦中飛快閃過他縱身跳下山崖，與踏步而上以一戰十的場面。甚至和他在一起的如今，顧杞在數十桶火藥面前仍然冷靜又自然，彷彿根本沒在做什麼過命的勾當。

他狐疑抬頭望了一眼，林笪邈卻沒他倆這麼淡定。「不知道林執拿了多少出來炸，這幸虧是有溫晝看著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看他也不是想炸山，只是說出來嚇唬林盛暨的，他還真上鉤了。現在這認證物證具在，看他往哪兒跑。」

顧杞卻蹙了下眉頭，不願意靠近味道刺鼻的木桶堆。「一會山上石塊滾落得停了，你們倆就和宛清一塊離開吧。出去了拿玉璽，然後離得遠遠的，回朝堂也好，去做瀟灑王爺也罷，再也不要來武當山。」

林笪邈知道這是要跟他撇清關係，他沒想到事情能這般嚴重，也想不出原因。「幹什麼？至於麼？不就是個武當山，還能造反不成？」

「造反不會，殺了你那是綽綽有餘。」楚之離明白顧杞的擔憂，他往日里不會眾多顧忌。

「大內是不缺高手，但你一個閑散人士，真能得到周密保護？」

「我護著他。」溫晝突然開口，又將聲音放低了些，伸手去握林笪邈的腕，「笪邈朋友不多，這遭和你走完，也算過命的交情。你值得的。」溫晝一行話不多，卻將事情看得透徹，顧杞和楚之離如何打算他都明白，卻不願意率先脫離旋渦。「別耽誤時間了，林盛暨定是要先跟林執對口供，有宛姑娘跟著，我也還是不放心，走，去找人。」

溫晝話音剛落，外面卻是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林盛暨與林執都是空著手，卻真招實幹的往身上打。林盛暨頰邊腫起一大塊，一腳重重踹在林執的胸口。這看起來像是打了有一會，四人堵在火藥間的門口沉默，一時分不清楚他們是真打還是演戲。

林執被踹得口吐鮮血，直拿眼神瞪林盛暨，這師兄到底是演戲還是想趁機除掉他？？

林盛暨當然是在演戲，怒氣沖沖回瞪來一眼，手上卻不留情，招招致命。要不是商量好了，他還真想就這麼把林執打死在這兒，也算給江湖人一個交代。可林執畢竟是他師弟，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在，師兄弟同門的情意也在。

林盛暨這還算個人，林執可不是人了。他眼珠子轉了兩下，頓時明白現在是自己一躍成為武當掌門的大好機會。他明顯示弱了幾分，讓林盛暨拽著他往死里打，就在顧楚四人已經差不多認定他們是在演戲的時候，林執突然暴起，使出了武當的禁術開山掌，順著林盛暨的腦殼就劈了下去。

林盛暨大驚，他認不出這邪門功夫，卻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殺意。身子一歪堪堪躲過，也硬生生讓林執劈重了肩膀。骨頭斷裂的咔嚓聲傳進腦子裡，林盛暨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家師弟看了很久。

「呵，師兄。」林執知道自己勝了，頗有誠意的收手，重重拍了拍林盛暨斷掉的胳膊，「憑天生根骨做張真人弟子，又憑張真人弟子的身份做武當掌門，還真是不公平啊。」

「林執，你做什麼妖。」林盛暨疼得齜牙咧嘴，卻不願意出聲示弱。他臉色陰沉密布，只想提刀殺了對方。

「當然是在這兒弄死你，再炸了山。武當派就是我的了。」林執臨到關頭反而冷靜了下來，笑眯眯的抖摟林盛暨的那些破事，「這麼多年我替你擦屁股，你還沒謝謝我呢——哦，鍾武展那一盞蠱毒，還是我替你喂進去的，你怎麼過了這二十年，還沒把鮮卑第一美人搞到手？」

「你！」林盛暨想去捂住林執的那張嘴，卻怒火攻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林執向自己衝過來，然後……然後……倒在地上，背後插著一把刀。

楚之離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彎了彎唇角。「壞人死於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