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杞坐在門邊的小凳子上煎藥。

黑乎乎的一大罐藥汁兒，散發著讓人不怎麼愉快的氣息。近些天他白日里越發愛犯懶，靠著背後的柱子眯著眸小憩。

楚之離剛好出來倒水，望見門口犯困的顧杞，笑著在他唇角親了親。楚之離昨夜剛犯了蠱毒，毒勢來的越發兇猛，前一次他甚至揮刀砍了床柱子。顧杞陪著一夜，這會兒兩人都累的不行。

他倆下了山就又住回了顧杞侍弄的那套小房子，竹柚無奈，帶著鍾離宮的小掌事一塊兒，也只得陪著他們搬進了跨院。

小小一套二進院子，足足住了五個人。丁乙迫不得已住在西側的耳房——說白了就是雜物間。顧杞和楚之離占著大屋，陽光暖洋洋的照著院子，兩人依偎在一塊，冬日裡反而不那麼冷了。

「別在這兒睡。」楚之離嘩啦一聲將水潑出去，地面上頓時結了薄薄一層冰。「你回去歇會吧，我靠著藥。」

「沒事。」顧杞對於煎藥這事一向身體力行，非他不可。沒辦法…藥太難喝，楚之離幾次想偷偷倒掉都被抓了個正著。

顧杞想去拿個裝藥的碗，起身卻晃了兩下。楚之離一把將人摟在懷裡，入手是纖細的腰肢，足足比幾個月前瘦了大半。

他蹙了下眉，實則覺得有些奇怪。「我們這幾日就出發去蓬萊洲吧。我總覺著你身子一直未愈，反倒比我更差些。」

「沒事。內傷重了，總得養養。」顧杞嘴唇煞白一片，眼神透露著些許迷茫，分明是缺血之症，起身便會頭暈目眩，嘴唇發白。

楚之離鬆開手，任他去取東西，自己則將盆子丟回原處。「我去找師弟，一會兒就回。」

竹柚正在打坐。

天寒地凍，最是適合閉關的時候，每每想到自己為了這個殺千刀的大老遠跑過來，他就氣的咬牙切齒。可憐他初見時還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覺得自家師兄沒死透，還能回來接手幹活。

沒想到這廝開口就是「找了個媳婦兒」「回去準備宮主大婚」。竹柚不僅？？？？甚至經過多天觀察，還發現楚之離是下面那個。其實都用不著觀察，楚之離簡直沒點自覺，就差明晃晃的大喊我很爽我還要。

「你這是心緒雜亂，小心走火入魔。」

竹柚嚇了一跳，經脈遲滯，他趕忙長長運氣，將那即將逆行的真氣給順了回來。他一睜眼便冷冰冰地開口，「拜您所賜，還真差點走火入魔。」

「你想什麼呢？我進來了都不知道。」楚之離大大咧咧往竹柚床上一坐，又嫌不舒服，拿了個枕頭靠著。

「沒什麼。」竹柚一抬頭就知道他走這一遭是有事兒商量，揚頜示意他有屁快放。「你想什麼呢。」

「我想顧杞。」楚之離老老實實回答。

竹柚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你想什麼呢。怎麼那麼污濁。」楚之離反應過來，趕忙惡人先告狀。「我是覺得顧杞有點不對勁兒。」

「哼。」竹柚氣還沒順過來，冷哼一聲。「不對勁的很。好好一個莊主不當，跟著你混江湖，嫁鍾離，得罪一大票人。我看是腦子瓦特了。」

「嘖，你才待了幾天，方言都會講了。」楚之離揮揮手，沒心思跟他打趣。「我們得先去趟蓬萊，我腦子裡的蠱毒不好治，顧杞的身子也得看看。」

他愣了一會兒，又接著絮絮叨叨的說，「唉。你剛來，不知道。顧杞小半年前那也是個精壯的大好青年，就是跟著我受苦了，接二連三的受傷，還得照顧我毒發，這瘦的跟個什麼似的。」

竹柚嘴角抽了一下，不是很想聽這些奇怪的東西。好在他足夠了解自家師兄，又通醫理，能從中扒拉出一點有用的東西出來。「顧杞看著有失血之症，但失血不多，應當是內傷未愈。眼瞼淤青，又消瘦得快，應當是夜裡睡不好，恐怕是整夜的疼痛折磨。——他多久前受的傷？」

楚之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愣了片刻，疑慮更重。「我不確定。跌下山崖那次，他應當傷的不重，但當時我們還沒在一塊兒，我不太確定。後來深夜巷戰，他雖重傷瀕死，卻是丁乙一手醫治的，這過去也有兩三月，以他的武功，應當好全了才是。」

「…」楚之離突然呆了下，「不對。他再沒用過武。」

「武林大會也沒出手？」竹柚疑惑。

「沒有。」楚之離一點一點的回憶顧杞種種，他從重傷後便再也沒有出手，甚至連井下對付林執時，都只是陪著他，控制著他。

竹柚本能的警覺，卻不忍心打破好友來之不易的感情。「也許只是舊傷未愈，反正要日程去蓬萊，找神醫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