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初了。柳梢冒出些枝椏，遍地都是嫩黃色的迎春花。

北方的春天總是來的晚些，但一朝入春，整個城裡都是一番熱熱鬧鬧的景象。

正陽大街的末端住著當今瀝王林笪邈的母家——要說這瀝王，也是個傳奇人物，他母家敗落，自己也跟著受了牽連，偏偏投到夔王門下。

夔王何許人也。那是邊疆戰無不勝的大將軍，那可是戰神！更聽說夔王尋來了前朝的珍寶玉璽，這玉璽雖然磨損痕跡甚重，但經三朝元老親自辯識——這便是那真玉璽！

夔王一下子炙手可熱。他閉門謝客，婉拒了與眾多大臣的來往，也拒絕兄弟姐妹們的宴席和要約，自打了勝仗回來，就三天兩頭往瀝王府里跑，只和這個母家罪臣的弟弟來往——瀝王煩不勝煩，真是太他媽耽誤他談戀愛了。

不過好在，今上也沒讓二人等太久。不日前封了夔王做太子，賜了東宮和宮外府邸。老人家還做媒，將右相的嫡孫女嫁與夔王做太子妃。瀝王也跟著水漲船高，聽說他府里的幕僚溫晝也順帶著洗去了冤屈，在東宮謀了個不小的職位。

於是林笪邈更無聊了，他哥當太子，他男人養家糊口，他孑然一身，無所事事錢多的花不完，就偷偷出門去找兩位摯友。

「屁吧，還摯友。」楚之離磕著瓜子兒，順手甩了林笪邈一身瓜子皮兒。他和顧杞從下了島便來到北方盛京，倒不是遊山玩水…不完全是遊山玩水，而是發現他師父鍾武展似是受了峨眉高人的指點，才去收復了魔教，改名鍾離，從此踏上不歸路。兩人從江南轉了陸路，慢騰騰的走了半個月才到盛京。

盛京繁華如此，叫楚之離大開眼界。他聯絡了鍾離宮的暗樁給竹柚報了個信，隨後便拿著印信到鍾離的錢莊提了銀票，這才在瀝王母家的對過兒盤下了這個院子，用作和顧杞二人的落腳點。

這院子是顧杞親自挑的，相處這一年，楚之離算是發現了。顧杞從採買，算數，武功，智力，樁樁樣樣都是上乘。除了脾氣差些，性子悶了點，那真是旅行居家必備妻…咳，丈夫。

這會兒顧莊主大約是去萬事通了。楚之離能撒手當閑散掌櫃，顧杞可還在刀尖上踩著，何況鍾武展前前後後的事基本都靠萬事通查辦著，顧杞親自過去，也才放心。

「怎麼著就不是摯友了。」林笪邈也不嫌楚之離磕過殼子，他甩甩衣袖把東西抖摟下來，又突然湊近了楚之離，神神秘秘的，「哎，老楚，問你個事兒。」

楚之離笑了一聲，「怎麼，天天往我這兒跑，是跟溫晝不和了？」

「不和倒是算不上。」林笪邈神色訕訕，卻又沒停下話頭，「你…你和顧杞可行過房？」

楚之離噗的一聲把茶水噴了出來，林笪邈趕緊撿了帕子替他擦。「……至於麼你。」

「行過，怎麼？」楚之離暗自翻了個白眼，他不是姑娘家，可也從為與人談過風月事，實在沒這愛好，尷尬得很。

「你在上，還是在下？」林笪邈既已經開了口，便不再扭捏，直接了當的問出來，抬頭便撞見楚之離陰沉又扭曲的神色。

「得得，我不問你了。」他連忙將功補過，又把疑問給收了回來，「實不相瞞，我跟溫晝，一直是我行女方…」

楚之離輕哼一聲，點了點頭，「嗯，看得出來。」

林笪邈也不惱，只接著講，「我以前也有過通房丫鬟，看得出溫晝也當是有過知己，雖然不知紅顏藍顏。在下頭雖然…奇異的很，」林笪邈停頓片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今日走這一趟就是為了此事，臨到關頭，反而又說不出口了。

「…但是你也想嘗嘗在上邊的滋味？」還好楚之離幫他接了下去，林笪邈趕忙點頭。

楚之離愣怔了瞬間，又問，「那你跟溫晝提了沒？」

「還沒。」林笪邈又苦惱，「這事的確羞於啟齒，我想找個順其自然的法子。」

林笪邈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話，惹得楚之離放聲大笑，他拍拍林笪邈的胳膊，斷斷續續問，「你…你可覺得溫晝對你一片真心？」

林笪邈莫名其妙的看他，「都這麼久了，自是一片真心，就如我對他一般。」

楚之離握拳掩了下笑意，卻怎麼都遮不住微彎的眼角，「溫晝瞧著根本從來沒再下頭過，你也莫生事，跟他直接說就是了。信我，直說一定比百般挑逗，都好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