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點，沈家大門在突然亮起的燈光中打開了，一台車無聲無息地駛入，除了管家誰也沒有驚動。

沈德帶著弟弟沈道上了樓，路過沈煜沈穎房間的時候特意放輕了腳步。沈德回頭看弟弟嘴裡又叼上根提神的煙，便無聲地瞪他一眼。

沈道無奈地聳肩，把煙取下，兩人齊齊進入了書房。

「你說……有幾種禁藥流入市場了？」沈德剛把西裝外套掛好，回頭就看到沈道已經搶佔了鐵力木書桌後的那張軟椅，翹著二郎腿轉圈圈。

「是啊。」沈道把偏長的頭髮撩到腦後，懶洋洋道：「哥今天收留我一晚唄，懶得回去了。」

「都是公職人員了，能不能像點樣子？喏，隨身碟給你。」沈德把隨身碟從桌上推過去，「你要的部分醫藥資料都在裡頭。究竟是怎麼回事能透露點給我嗎？好歹也是聽上面做事的人。」

「A市最近的精怪合法身份測試透過率相比前幾年高了幾個百分比，起初我們沒有注意。」沈道把盤收好，一臉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斂，眉間壓抑出幾分冷肅。「但是。」

「但是？」沈德一顆心也被吊起來，當年妖怪群體併入人類社會也是花費了一番曲折，近十年來的太平依舊不能粉飾其下的暗潮洶湧。

「對不起哥，我困了……明天見。」沈道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兮兮就這麼說睡就睡了。

沈德憤憤不平想要掄一拳上去，話說一半留一半什麼什麼意思？！累死你丫的算了！

他不想再管沈道，自己溜回卧室癱在大床上，可翻轉幾下還是良心難當，最終又灰溜溜地把沈道拖到客房裡安置好了。

翌日清晨。

沈煜頂著一頭雞窩拖沓著拖鞋走出來的時候，撞到了他二叔，「二叔？！」

他驚奇得一蹦三尺高，「你怎麼來了？」

「啊……」沈道雖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卻依舊沒個正行，他颳了刮沈煜的鼻子，「來看看你這小崽子的。」

沈煜自然不滿，幾乎想要現出原形和二叔來個一爭高下，卻被老爹一巴掌呼了出去，「收拾好上學去，惹一件事直接從你生活費里扣。」

嘖。沈煜暫時幹不過爹。他只能拎著童霖的衣服，心有不甘憤而離去。

「這孩子，都多大了，還這麼混，跟你當年一個樣。」沈德從窗前望出去，無不擔憂道。

沈道笑笑，不以為然，「我倒覺得小侄兒不必擔心，路是靠自己走出來的，你押著跑，也沒有用。」

沈德還想張嘴說什麼，卻見沈道臉色迅速一變，「直到片區內發生了好幾起妖物傷人案件，部門才把這些事件和早前的略高透過率聯繫在一起。」

「傷人？惡性？」沈德隱藏在金絲鏡片後的眼簾掀起，「抓住人了嗎？」

「沒全逮住。」沈道十分為難，似乎也不想面對這樣的結果，「按理說跑外勤的都是身手好的兄弟，可偏偏跑了大半，也暫時沒辦法給人類方一個合理的解釋。」

「審訊與審查發現，這幾隻妖物，走了捷徑化人。」沈道的臉徹底沉下去了，「他們是依賴藥物僥倖透過檢測的。」

……

沈煜完全不知道沈家牽扯進了什麼旋渦，他看見童霖已經到了，獻寶一般把衣服遞給他，眼神示意趕快打開看看。

衣服展開，原本暈染著大片油漬的地方已經是雪白如初，還窩心地熨燙了一遍，襯衣上還有股清淡的香氣。

童霖低聲說:「沈煜，謝謝你。」

「嗯？」沈煜原本斜斜倚在靠背，聽到輕飄飄的道謝立刻來了精神，刷的一下湊過去。「你說什麼？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

「……」童霖吞下一口氣，看見沈煜滿臉戲虐的表情又礙著幫助自己的緣故不能發作，只好一字一頓道，「謝、謝！」

沈煜滿意了，把語文書掏出來，打算早自習裝裝樣子。他這個人，高興的時候，還是願意翻翻書的。

童霖收到自己的校服，就想起昨天那明顯做工更為精良的衣服。「要不我把昨天那件還給你吧，反正校服也幹凈了。」

「不用，就是按照你的身型裁的，我又穿不了。你要覺得過意不去，那我就拿這件衣服換你一個要求吧。」

「可以，但……你知道我的身型？」童霖有點遲疑，他也覺得昨天那件相比粗碼的校服更為貼身，但具體的數字沈煜不應該知道啊？

沈煜抬起眼來，瞧見童霖臉色一絲不安，存心逗弄，促狹地朝他眨眨眼示意他湊近。童霖想知道原因，乖乖湊過去了。

於是沈煜呼了口熱氣在童霖耳邊，他清清楚楚看見童霖眼睛瞪大了。

他壓低聲音，富有磁性的聲線帶了幾分流氓痞氣。

「告訴你吧，沈哥我『閱人無數』，別說衣服的尺碼了，你要脫光了往我面前一站，哪兒多寬，哪兒多長，哪兒……多粗我心裡清清楚楚。」

童霖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瞪著他。沈煜的眼神大膽地在他身上梭巡，嘴角掛著笑意，他在默數童霖最後聽懂的秒數。

五秒過去了，童霖終於想明白了字裡行間的意思，從耳尖開始，整張臉紅白相交，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童霖只能默默咬緊後槽牙，扭過頭一言不發。

「哎，別這樣啊，」沈煜笑開了，手肘輕輕推童霖的肩膀，「不至於吧？又不高興了？你個男生還怕這種玩笑啊？」

確實，這個年紀的男生相互開開玩笑沒什麼，不過童霖頭一次被人開這樣尺度的玩笑，對象又是那隻腦子不間歇抽風的狼狗，實在是有點……意難平。

他有點氣餒，為什麼總是招架不住那傢伙？童霖悶悶不樂地攤開書，大聲朗讀起來。

沈煜把臉埋在胳膊里忍著笑意，最後還是到群里發泄一通。

【世界第一大帥比】：我靠哈哈哈哈哈！

三位朋友只當他又抽風了，全忽略不見。

到了下午，童霖還是沒有要理會沈煜的意思。無論沈煜怎麼作妖怎麼發騷，童霖巍然不動都如一座佛神，只管靜靜端坐。

【世界第一大帥比】：靠！

三朋友：「……」

兩天過去了，童霖依舊按部就班做好一切的事情，連課件下樓做課間操都板著臉。沈煜內心焦躁不已，頭一次作死作的這麼徹底，記錄「與童霖做朋友」的目標的小本子里又添上幾筆頹廢的詞句。

【世界第一大帥比】：把人惹不說話了，憋死我了，快來個人想想辦法。

【唐唐】：你又秀什麼騷操作了？該！

沈煜沒得辦法了，認輸一般，痛心疾首地洋洋灑灑寫了一封道歉信，拇指壓著束自家園子里揪來的小雛菊，雙手給他那難搞的同桌呈上。「我錯了，別冷了行嗎？」

童霖擱下筆，捻起道歉信隨便掃了眼，小雛菊順手遞給了前桌的女同學。他知道再這麼晾下去也過意不去，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行吧……」

沈煜心裡冷哼一聲，嘴角在童霖視線死角勾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心裡那隻惡犬左突右撞躍躍欲試，磨著雪白的利齒。「老子跟你裝著玩兒呢還當真了？最後走著瞧，被死死叼住喉嚨的是你，童霖。」

童霖沒來由地一陣心悸，他下意識朝沈煜那邊瞄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明明是咧嘴的燦爛笑容，卻有一絲陰鷙閃瞬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