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呀？你可別嚇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無論走在過道里，還是班級角落裡，都能夠聽見這樣的竊竊私語，配合著女孩子驚恐的表情。

「班代，發生什麼事了？」沈煜從小賣部回來，嘴裡還叼著一包奶。

許超從鏡片後投射出不滿的小眼神，「沈煜，我不知道你還信這個。作為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我們應該堅持唯物主義，對那些牛鬼蛇神就該……」

自己就是牛鬼蛇神的沈煜一頭霧水，「學校鬧鬼了？」

許超臉色一僵，回頭快速瞄了眼，生怕流言被沈煜大嘴一嚷嚷鬧得全班軍心不穩。「胡說什麼，不是鬧鬼，就……有人說咱們學校以前是一片亂葬崗。」

「哦，然後呢？」

「然後據說被學生陽氣壓制的冤魂們不滿，半夜在校園裡遊盪……我不……甘心吶！」陰森森的聲音瘮人地在沈煜脖子後邊悠然浮起，語調中還帶著隱隱怨恨。

沈煜注意力在班代那，突然被人陰一把，居然也被結結實實嚇得不輕。他下意識揮拳頭過去，赫然是童霖的臉！

「靠你幹嘛啊！」沈煜收力，沒好氣抱怨道。

童霖狡黠笑笑無不得意，抱著作業本擠過過道：「你怕鬼？」

「怕你媽！」沈煜被戳到痛處，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童霖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我媽早就去世了，你怕不怕？」

頂著小眼鏡譴責的眼神，沈煜心裡不是滋味，「……不好意思啊。」

「沒事，我不忌諱這個，你的作業本給你一道取了。」童霖毫不在意，淡漠地回到自己位子上，把沈煜的作業本分門別類放好了。

這種謠言不論真假，總是會在一傳十十傳百的過程中發酵，從一句話成長為張牙舞爪的惡鬼。

是恐懼滋養了它們。

童霖不同於十三中其他學生，他本身就是妖，在他的認知里，確確實實不排除有鬼魂出沒在人世間的可能性。

按理說它們被地府管理，可這種可能性少之又少……童霖打開了自己手機上的一個APP，那是由和諧管理局開發的一個智能服務軟體。每一位拿到合法身份證的精怪們都被要求嚴格遵守人類道德，享受權利的同時承擔相應的義務——以自己的能力為社會穩定添磚加瓦。

因而，有些雞毛蒜皮小事兒管理處外勤執行人員是不會出面處理的，交給了給廣大精怪民眾，上下共治和諧發展。為了鼓勵大家，APP特意開發賞金制度，處理完一件事上載核實完畢後，見義勇為者可以獲得一份賞金。

一窮二白孤苦伶仃的童霖十分需要這份賞金。

若是放任謠言傳播下去，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童霖在學校貼吧里逛了一圈，收集信息。

「老教學樓附近出現可疑白衣！」

「女寢背後半夜傳來詭異歌聲！」

隨便點進去都是大家煞有其事的證詞，嘩啦啦地一堆人附和。

真的假的？童霖拇指快速滑動，當事人一副快要嚇死的語氣繪聲繪色地給大家描述。

【樓主】：我是高三生，下晚自習後還在教室里複習，最後回宿舍快要十一點半了，經過老教學樓的時候，黑漆漆的教室里看見了一個白影子！嚇死我了啊！

【一樓】：保護我方樓主。樓主別怕，是不是壓力太大看錯了？

【二樓】：我聽說那棟老教學樓被封是因為有高三生跳樓，不會是看見學姐了吧？

【三樓】：嗚嗚嗚我晚上熬夜，聽見樓後面有歌聲，人家好怕……

十一點半左右，老教學樓，女生宿舍後面。這些都是陰氣極重的一些地方，難道真的……童霖正想著，手機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你還挺上心的？」沈煜掃了幾眼，面無表情地關掉了手機熒幕。「怎麼，有小情兒被嚇到了？」

不是愛情，是貧窮。童霖拿回手機，盯著沈煜發白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喂，你該不會真的……」

沈煜眉頭擰在一起，幹巴巴否認：「沒有！」

「真的？」

沈煜十分不耐煩，一掌拍在桌子上，「真的！你說你要怎麼樣才相信？！」

童霖點了點手機，「我信我信。不過你就真的不好奇這些靈異傳說嗎？要不這樣，周五我們來學校驗證驗證如何？」

狼狗妖力充足陽剛之氣也硬朗充沛，帶著他應該不會出什麼幺蛾子，童霖暗暗打了個小算盤。

「……成。」沈煜黑著臉，梗著脖子把這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

童霖憋笑快憋出內傷了。

約定的周五很快如期而至，張婆婆看見她家小少爺神神叨叨碎碎念個不停，從廚房裡順走了幾顆大蒜和一把豆子。

秋季的夜風很涼，昏黃的路燈籠罩著漸漸泛黃的樹葉，沈煜外表鎮定，內心哆嗦著往學校去。

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有十一點了，路上鮮少有車輛與行人。沈煜收攏了外套，往校門口望去。

童霖早就到了，他立在路燈下，穿著黑色的修身衛衣，路燈講他的影子拉得格外長。

「來了？」童霖從沉思中收好思緒，聽見沈煜拖沓的腳步聲，抬頭朝他笑笑。

「嗯，來了。」沈煜對上他的眼睛，故作鎮定。「現在進不去學校，我帶你去個地方翻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學校後方，沈煜在體力方面還是能夠找回自信，頗為驕傲地問：「你上不上得去？」

「……」童霖仰頭看那堵牆，按照貓的攀爬能力，確實沒什麼大問題，可他擔心沈煜會看出來點什麼。

猶豫中，腳下一空，童霖下意識抱住了一個溫熱的肩膀，倉皇低頭撞上了沈煜發亮的眸子。

「上不去是吧？」沈煜的眼睛裡折了點微光，閃動著不懷好意的笑意，「就知道你這種瘦不拉幾的人上不去，來，叫聲哥哥，哥哥抱你上去。」

童霖心裡冷笑一聲，哥哥？看我不把你揍成弟弟！

「你這人還有這惡趣味？」童霖撐著他的肩膀，想要掙脫出來，可沈煜越箍越緊。「放手！」

沈煜怕他發力了受傷，安撫似的在童霖背後上下摸了幾把，手臂發力竟然把他往牆頂上送！

「踩在我手上，手扒緊！」

童霖後背冷不丁被狼狗摸了幾下，當即打了個哆嗦，覺得一陣惡寒。他狠狠踩在沈煜手掌，翻身上去了。

沈煜一個衝刺，輕輕鬆鬆翻上來了，「我先跳下去，你別怕，我接著你。」

怕你個頭。童霖翻了個白眼，雙手一松，輕巧落地。

沈煜愣了，隨即也穩穩噹噹落地。只不過，童霖勝在輕巧，半點聲音都沒發出。沈煜勝在氣勢與風騷，姿勢相當帥氣。

「旁邊沒女生，這麼騷你這是孔雀開屏還是大公雞獨立？」童霖看了一眼，忍不住刺了句。

沈煜聳肩，「不是還有個你嗎？」

童霖一哽，又想起那個高達一百的喜愛值，瞬間黑了臉。「行了，我們先去教學樓。」

白日熱鬧喧騰的學校，到了夜晚十一點，卻是一派幽深冷清。夜風拂過，帶起不斷的沙沙葉響，所有的秘密與怪談都在影影綽綽的暗影中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