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即使尹之航本能地想否認，但心裡的抵觸卻被這股溫柔化解。

或許，偶爾敞開心扉一次也無妨？

江一磊怕自己剛才的舉動惹他生氣，所以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一邊在察言觀色。

應該......沒生自己的氣吧？

尹之航蹲在那裡沒有說話，胸口的貓王乖順地舔著他的耳垂。

半晌。

「對，你說的沒錯。」

有些時候承認自己的缺陷也需要巨大的勇氣，這是尹之航第一次決定放下心裡你的防線，試著接納別人。

這感覺，很奇怪。

「江老師，其實我很怕。」尹之航的睫毛輕顫，聲音細小如絲。

怕？怕什麼？平時高高在上的尹老師也會有害怕的一天？

江一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

「尹老師，你.......」

貓王輕叫一聲，尹之航把手溫柔地覆在它被上：「是啊，我在怕。」

「我怕運動會，更怕在所有人面前像個小丑一樣失敗，我不能允許我自己在別人面前出醜。」

他尹之航，永遠都不會在別人面前暴露出狼狽的一面，永遠都不會。

「很可笑是麼。」尹之航輕蔑地笑了聲，「堂堂一個副教授，居然連一場運動會都怕。」

他在故作鎮定，覆在貓王背上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他討厭自己現在失態的樣子，如果幾秒之前沒有說出口會怎麼樣。

如果他沒有說出口，此時的自己就不會這麼狼狽。

他不敢去看江一磊的表情，他在怕，怕看到江一磊會對他露出憐憫的表情，這種憐憫，只會像一把利刃。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一隻寬大的手掌蓋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很暖，還有一層薄繭。

這種感覺讓尹之航渾身都激靈了一下，像是觸電。幾乎本能地將一瞬間將自己的手抽走。貓王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嗷」地一聲從尹之航的懷抱里掙扎了出來。

「對不起尹老師！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江一磊慌了，他只是想安慰下尹之航，卻沒想到尹之航的反應會如此的強烈。

「我沒事。」尹之航捂著自己的手背過身去。

江一磊看尹之航緊緊捂著自己的手，趕忙上前查看：「怎麼了？是不是又被貓王抓了？」他還記得上次江一磊被貓王抓傷，血淋淋的幾個道子還歷歷在目。

「尹老師你沒事吧我對天發誓我之前給它剪過指甲了！」人一著急就容易亂了陣腳，江一磊也不例外，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上次尹之航被抓傷時的畫面，一心只想把他的手拽過來確認。

「尹老師，讓我看看你的手。」他的手寬厚有力，一把握住了尹之航纖細的手腕，尹之航那裡有他的力氣大，江一磊只是稍微一用力，他整個人都差點栽到了江一磊的身上。

「啊——」尹之航重心不穩，差點撲倒在江一磊的懷裡。但他死也不想讓自己這麼狼狽，在摔倒的一瞬間重心一偏，硬生生地撞到了地面上。

「尹老師！！！」江一磊在心裡罵了無數次自己真他/媽是傻/逼。明明是好心，卻把人整個拽倒了。

「我沒事...」好在剛才只是蹲著，即使倒在地板上也根本不痛。只是手腕上還殘留著江一磊手心的溫度，久久不散。

「我真他/媽/傻/逼！尹老師我剛才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被撓！我錯了！您沒事吧！」江一磊急得都快哭了，心想自己怎麼能這麼虎。

尹之航拄著胳膊從地板上站了起來，伸出手去扶半坐在地上的江一磊：「我真的沒事，江老師用不著自責。」

江一磊此時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坐在地上眼淚汪汪地瞅著自己。他的手伸了一半又不敢伸，怯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我真沒事！」尹之航看到他這個樣子反而特想笑，剛才的緊張感也一掃而空，這麼可愛的一個人，怎麼會對自己露出憐憫的表情呢？

尹之航眼見著江一磊的姿勢由坐著又變成了半跪著，就差給自己磕頭了。他實在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笑地很開心，像個孩子一樣，肆無忌憚。也許是剛才繃緊的心弦總算得到放鬆，又或許是江一磊故意在逗自己發笑，之前壓在自己心裡負面的情緒竟一掃而空，整個心情都得到了釋放。

江一磊見他笑了自己也跟著笑，兩個人笑成一團。

「哈哈哈，江老師您太客氣了。我真的沒事！不信你看。」尹之航伸出手臂來給他看，光滑的手臂上除了剛剛被江一磊握出的紅印外完好無損。

江一磊也笑：「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尹老師現在還怕麼？」

怕？是啊，自己在怕什麼呢？

「不怕了。」尹之航搖了搖頭。

江一磊順勢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的灰：「這才對嘛，有什麼好怕的，這不是還有我嗎！」

尹之航：「？？？」

江一磊拍拍胸脯：「以後我每天都陪你運動好不好？」

還沒等尹之航拒絕，江一磊緊接著說：「先別急著拒絕，尹老師，我保證，我發誓，決定決定，不會讓你在運動會上出一點丑！而且我還保證，一定讓你拿到一個冠軍！」

尹之航：「！！！」

沒聽錯吧，拿冠軍？尹之航還記得去年運動會上自己跑了一半就棄賽時的尷尬場面，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想回首的黑歷史。

冠軍？想都沒想過！

此刻尹之航的內心強烈地掙扎著，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心裡的防線在一點點被江一磊摧毀著，他的驕傲，他的自負，他心裡的那些心思，在江一磊的面前似乎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是啊，或許偶爾也可以不必那麼要強？

或許我也可以依靠下別人？

江一磊的眼神是那樣的赤誠，赤誠到他無法抗拒。

尹之航正了下自己的身子，輕鬆而又嚴肅地對眼前高了自己一大截的江一磊說：「好啊，那麼江老師，在運動會開始之前，還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