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個狀元保平安2

宴清宮，是如今後宮之中位分最高的妤貴妃的住處，她也是大皇子婺王和九皇子譽王的母妃，這會她剛從佛堂出來，手裡的紫檀佛珠還沒來得及放下，年紀雖然大了，清絕的姿容卻依舊灼人眼球，皇後娘娘顏語薨世過後，她就成了這後宮之中地位最高的妃嬪。

即使如今最得盛寵的香妃雲婉見了她，也得行禮。

大皇子軒轅儒一早就候在了宴清宮，妤貴妃才一露面，他就趕緊躬身行禮，恭敬的說：「兒臣給母妃請安，母妃近來身體可好？」

妤貴妃林塵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在軟榻上坐好後，才沉穩有度的開口：「如今看來，本宮還真該好好謝謝晟王，如果不是他即將帶著大軍班師回朝，本宮的大皇子興許還想不起要來這宴清宮看望本宮一眼。」

「母妃說笑了，兒臣日日為母妃的安康著想，要不是政務太忙，兒臣恨不得能搬進宴清宮，與母妃同住。」軒轅儒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哄妤貴妃開心的瞎話。

妤貴妃果然被哄的一樂，軒轅儒見狀，立馬把困擾自己的難題講了出來。

「只是母妃，那晟王原本是被放逐到西南邊境的，誰能想到他竟然能鹹魚翻身，不但擊退了進犯我朝的外敵，還組建了十萬大軍，在百姓中的聲望也頗高，這對我們很不利呀，這些年我好不容易把持的朝政，可不能臨到頭被他撿了便宜。」

「你急什麼？別忘了你現在只是大皇子，晟王就算真的有什麼心思，他第一個要針對的也不會是你。」林塵音手裡撥弄著佛珠，嘴裡卻商議著籌謀天下的事。

「這個兒臣自然知道，幸虧當年聽了母妃的勸誡，留了軒轅魅一命，這些年他這個空殼太子，可幫我擋了不少暗箭。」

「晟王回朝，也許是老天給我們的暗示，時候到了。」林塵音的眼裡迸出了光。

軒轅儒愕然的問：「母妃何意？」

「要軒轅魅死容易，他如今已然是一位臭名昭著的廢物，可要他死在誰的手上是一個大問題，你父皇昏聵，一日不罷黜他，他就是一日的太子。可晟王回來了，晟王想奪太子之位，弒殺太子順理成章，那麼隨後你婺王討伐殘害手足的晟王也就成了替天行道，最後的結局是，太子、晟王都沒了，你理所當然的成了民心所向的儲君。」林塵音語調輕緩，把一番攪亂時局的話說得雲淡風輕。

軒轅儒聽後，止不住的笑意攀上了臉頰，他雙手擊掌，驚嘆道：「母妃英明，總算是可以除了軒轅魅了，這些年我假意跟他交好，成日里看他沉迷酒色、荒淫無道，早已不堪忍受，早日除了他兒臣也就能早日解脫。」

林塵音轉頭看了他一眼，明明眼神很是隨和，卻讓軒轅儒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軒轅魅不值一提，晟王才是關鍵，你得多上心了。」

「兒臣明白。」

太子府，太子寢宮龍吟殿內，紗幔飄飛，顏色紛亂的衣物灑落一地。

雕飾精細龐雜的大床上，白日里還躺著兩具交疊的人影。

俯首在太子耳邊的人，狀似在親吻，實則在低語：「晟王回朝了，那邊肯定會有大動作，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太子軒轅魅浪笑一聲，罵了一句『浪蹄子』，翻身把人壓在身下，耳語道：「見機行事，在他們眼裡，東宮已然是一座官辦的秦樓，本宮也只是好色成性的傀儡太子，他們只會把晟王當成勁敵。」

「太子您自毀聲譽，雖保全了自身，但也再難得到百姓和百官的擁護，終究於大業不利啊。」

「奸妃當道，我若不如此，只怕早就成了冢里枯骨，何談大業，再則，於我而言，皇額娘的仇比大業更重要。」

皇城外。

南方的孩子都喜歡看雪景，蘇無逸也不例外，他走出家門後，獃獃愣愣的站在大街上，被潔白的雪晃得迷了眼，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

可凜冽的寒風就連片刻的迷糊都不讓他擁有，裹挾著冰霜之氣呼嘯而來，狠狠的拍打在他羸弱的身軀上。

蘇無逸堅定了心神，抬腳朝皇城的方向走去。

太子府不但象徵著儲君的地位還關乎著太子的顏面，所以整個皇城除了皇帝居住的皇宮，就數太子府的規模最大了。

蘇無逸徒步跋涉到太子府，他沒有走守衛森嚴的前門，側門他也沒資格進，他只能去下人採買進出的偏門候著。

見到偏門打開，有太子府的下人走出來，他立馬上前搭言，並識趣的往人袖口裡塞些散碎銀子。

恰巧被蘇無逸撞上的小夥計嫌棄的掂了掂蘇無逸塞給他的銀兩，語氣很差的問：「你想幹什麼呀？」

「麻煩兄台幫我給瑞仙公公帶個話，就說蘇無逸有事相求。」

聽他提到在太子跟前當差的大太監瑞仙，小夥計的臉色一變，心裡沒底的問：「你認識瑞仙公公？」

「算是吧，」蘇無逸實誠的回答。

小夥計聽他這樣一說，嘴一撇，不屑的說：「什麼叫算是吧？你倆到底相熟不？」

蘇無逸回答不上來，略一躊躇，拱手一揖，只管懇切的請求著：「勞駕兄台替我傳話。」

「候著吧，」小夥計看在銀兩的份上，沒有推辭。

這一候就候了一個多時辰，蘇無逸為了不被凍僵，一直圍繞著偏門旁的大樹來迴繞圈，靠運動來維持身上的熱量。

等瑞仙公公忙完差事抽空出來見蘇無逸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暗淡的日光絲毫影響不到蘇無逸的自薦，當他蒼白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線條優美的身姿對著瑞仙公公跪拜在地的時候，無需開口，瑞仙公公就決定要幫他了。

自古顏控都一樣，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好看的人手裡。

「聽說小公子有事相求？不知是何事？」瑞仙公公不愧是混跡在這深宮大院里的老人了，恰到好處的笑容就跟長在臉上了似得，對誰都能一派和煦的微笑，讓人難以對他生出任何負面的情緒。

蘇無逸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瑞仙會認識他的，可看他的神情，又好像完全不認識自己。

「瑞公公，我有意敬獻給太子一位美人，還望瑞公公替我引薦一番。」蘇無逸一頭磕在地上，他已經沒有能打動瑞仙的財物了，只能豁出臉面，求人幫忙了。

「這事……也好辦，只是太子難得有空，你可願意等？」瑞仙問。

「願意，」蘇無逸連忙答應著。

「那好吧，你跟我進來。」

瑞仙公公隨意的一個決定，卻將蘇無逸的命運帶向了另一種可能，從此，他的生活里不再有饑寒交迫和風餐露宿，他擁有了在富麗堂皇的錦園裡小憩，在風雪無法侵襲的暖閣里打盹的奢華生活。

即使他每天都過得不痛快，感覺自己變成了別人掌心的玩物，即使他不願再回想過去，怕過去的自己失望。

第一次見太子的時候，蘇無逸聽從瑞仙的安排，在一處暖氣充足的偏殿候著，直到很久以後，他把那間偏殿的陳設忘了個幹幹凈凈，也依舊忘不了，那間偏殿的炭火燒的有多旺，暖烘烘的氣溫讓他忘記了外面的冰天雪地和自己身負巨債的現實，也讓他忘了他即將要面對的人有多可怖，遭受了太長時間的冰寒之苦，乍逢如此溫暖的處境，蘇無逸如墜夢中，全身都酥軟了，竟趴在紋飾繁複的地毯上睡著了。

等他被人急躁的搖醒時，他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茫茫然的抬頭看著正廳主位那把大紅酸枝的麒麟椅上，坐著一位錦袍華服，眉眼驕矜，尊貴傲然的男子，蘇無逸的目光被男子頭上的紫金冠吸引了，因為那紫金冠上有他最喜歡的飛龍圖騰。

「你在傻看什麼？還不快快拜見太子？」瑞仙急得分寸都沒有了，當著太子的面，就把自己的浮塵甩在了蘇無逸的背上，把人徹底打醒了。

「太……太子？」蘇無逸早前上朝的時候其實是見過太子軒轅魅的，不過他官位低微，太子駕臨只能是伏地參拜，從不敢明目張膽的直視太子。

當他意識到自己剛剛目無法紀的盯著太子的頭冠看個沒完時，他心下一涼，慌張和恐懼同時襲向了他。

「臣……罪臣拜見太子，太子萬安。」蘇無逸矮身跪拜在地，頭重重的磕在地上不動了，再不敢有任何不妥的舉動。

「聽說你要敬獻給本宮一位美人，美人何在？」太子金口玉言，聲音果真如金玉一般有質感，只聽他說話都讓人寒慄不已，不敢造次。

在開口之前，蘇無逸已經害怕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罪臣自己就是美人。」

在當朝太子面前，隱秘的深牆後院之中，蘇無逸用最謙卑的姿勢說了最張揚的話。

可他的話竟沒人反駁，瑞仙雖然驚愕，那也只是為蘇無逸的『無恥』而喟嘆的。

「你……竟然主動把自己獻給……獻給……，你真是絲毫不顧及自己的顏面！」瑞仙身為半知情的引薦人，都被蘇無逸『直白』的行為膈應到了，雖說下頭的官員們給太子敬獻美人這種事屢見不鮮，但美人們好歹也是經由他人舉薦或推舉的，哪有人自己送上門來的？未免也太不顧廉恥了吧？

被瑞仙呵斥了一句，蘇無逸羞窘的臉色潮紅，臉皮燙的快燒起來了，半句話也反駁不了。

的確，他已經親自把自己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廉恥出賣了，還有尊嚴和體面，也一併踐踏在地，他親手殺死了過去那個驕傲的、孤絕的蘇無逸，現在只是在利用他的姿容求一個寄居之地。

誰都不知道軒轅魅在想些什麼，他目光如炬的凝視著蘇無逸，好半晌才說：「想入我的紅綃帳，你夠格麼？」

蘇無逸被問的啞口無言，任他讀過再多的書，也回答不出軒轅魅此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