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彥亭將自己收拾整齊，打了個車前往High Quality Idol Groups工作室。工作室在橋西區，彥亭家也在橋西，不算遠，按理說，彥亭提前一個小時出來算是綽綽有餘。

但是遇見了早上上班的堵車高峰期就不一定了。

一路上彥亭都在看錶，他看車窗外擁擠的車流，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完全靜止的。

這不都現代社會了麼，為什麼交通這麼不發達？

計程車在還有七分鐘九點的時候將將停在了High Quality Idol Groups工作室門口，彥亭下了車之後才發現自己之前在車上怕自己遲到是多慮的。

門口全是拿著報名表排隊的人，一個接一個，身邊有朋友陪著，甚至還有家長陪同的。

就算他九點到了，要排到他估計也要好一會。

彥亭下了車，打算跟著排到隊伍後面，一個戴著工作牌的工作人員攔下他，問：「報名表打了嗎？」

「沒……」彥亭茫然道。

「那邊有列印店，打出來手填，報名序號是你報名時得到的序列號。」工作人員往旁邊一指，快速的說完，然後就去後面繼續看還有沒有不知道要自己列印報名表的人。

彥亭在旁邊人滿為患的列印店裡擠了半天才殺出重圍，拿著填好的報名表回來又被告知需要貼一寸照片，彥亭完全沒準備，又去旁邊拍照的小店裡和人群摩擦，等到一切都弄完的時候回來一看，人群的隊伍已經長的恨不得穿街而過。

「這麼多人啊——」彥亭小聲感嘆。

「……」本來應該提醒彥亭準備好這些瑣碎的東西卻失職忘記了的系統安靜如鵪鶉。

彥亭倒是沒什麼負面情緒，跑到隊伍末尾排著去了。

六月底的天少說也有個三十多度，再加上人多，時間臨近正午，北方城市的太陽像個大火球，讓人心裡燥得很。

High Quality Idol Groups工作室久負盛名，這一次再次選拔活動吸引了不少娛樂記者，現場不少扛著攝像機隨機採訪、拍照的，就像x戲和x影這種成名率很高的大學一樣，藝考時也有很多娛樂記者跟拍，萬一拍到未來大火的某位，將來也有談資，就算沒有，帥男靚女看著也養眼，寫點報道也能吸引不少人，不功不過。

在場很多選手都打起了傘，很多人沖著成名來的，在形象這方面比較注意。排隊的人基本都不是自己來的，和朋友或者和家人聊著天，不想聊天的低頭玩手機。

彥亭沒打傘，也沒玩手機，就站在隊伍里認真地打量周圍，這在周圍的隊伍里就顯得有一點突兀了。

彥亭長相算上乘，皮膚白，鼻樑高，睫毛還長，不算第一眼非常驚艷的類型，但也絕對稱得上好看。

有家娛樂記者眼尖瞅見彥亭，眼前一亮，當即湊上來想採訪他，跟拍攝影扛著攝像機就跟過來了，彥亭哪見過這架勢，人家問他能不能拍照採訪，他就愣愣的點了個頭。

「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

「還在上學？」

彥亭點了點頭，道：「高中。」

「有什麼特長嗎？」

「特長？」彥亭開始思索。

「想想你擅長什麼。」系統自動在腦內解釋。

彥亭想了想，說：「寫曲子吧。」

「……作曲嗎？」娛樂記者問。

「嗯。」

「自己寫的歌？能不能唱兩句呢？」

「行……不過現在狀態可能不太好，唱出來也不太好聽。」彥亭小聲說，以前他不管是奏樂還是彈唱，準備工作都要做很久，工序很複雜，作秀前的飲食和作息也很重要，這樣才能保證自己在最好狀態。

他還沒在這麼隨意的狀態下……唱過曲子。

「沒關係。」娛記說。年紀這麼大的年輕人說自己會寫歌的如今也不算稀奇了，但是寫歌是一件非常考驗經驗、閱歷和人生體驗的事情，寫歌易，寫好歌難。

娛記已經在心裡瞎想了。

彥亭不知道這些念頭在娛記的腦子裡閃過，他打開手裡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小口水，咳了兩下清了清嗓子。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有點磁性又韌性悠長的曲調一出來，周圍看熱鬧的人都驚了。

寫曲子……這還真是曲子啊，本來以為這是少年口誤，這一聽還像是古曲的唱法。

「獻醜了。」彥亭唱了兩句就停了。

「這是你自己寫的？」娛記一臉複雜地問。

「是……但是今天狀態不太好，也沒開嗓子，可能唱的不好。」彥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不……已經很好了。」娛記看著他欲言又止。

「請問能拍幾張照嗎？」周圍有被吸引過來的娛記問。

「可以。」彥亭靦腆地笑笑。

這個記者一看自己的採訪對象被截胡，當即不幹了，指揮自己的跟拍攝影師也開始圍著彥亭狂拍，周圍有些剛剛就覺得這個小哥哥挺好看的的小女生，也紛紛掏出手機拍照。

這架勢還吸引了幾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路人。

反正看見熱鬧，拍照就對了！

拍完照有的人還發了微博。

微博內容：

今天出來買東西路過HQIG那邊，遇到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哥哥！舔舔舔！doge/doge/

【圖片】【圖片】

發微博的還是個有千粉的達人，微博剛發出去沒什麼消息，不過沒多久就有了反應。

After轉發評論：HQIG今天選拔？怪不得今天門前街都堵死了

你的小心心 轉發評論：原po不要自己看！還有沒有好看的小哥哥！一個根本不夠！

不瘦到一百斤不改名 轉發評論：五分鐘內，我要這個人的全部資料 doge/

小嘻怪 轉發評論：好看！！

X南今天更新了嗎 轉發評論：好看啊！是不是有點像那個xxx？

……

轉發沒一會就過百了。

在微博被各種娛記和路人今天放出來的各種各樣的小哥哥刷屏里，這一條在小範圍內傳播的微博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典藝娛樂的高層辦公室內，明亮的陳設和燈光，舒適的沙發里蜷著一個人。

微博狂魔霍澤瑜在用小號娛樂自己的身心，他看完一堆貓貓狗狗的搞笑視頻後快樂轉發，卻在看到一組照片之後手指猛地停了下來。

「今天出來買東西路過HQIG那邊，遇到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哥哥！舔舔舔！doge/doge/

【圖片】【圖片】」

他顫抖的手指點開底下的評論。

「那個小哥哥我也看見啦！好像還唱了古曲，太有氣質了！」

這是……

太像了，這和他記憶中那個總跟在他身後的小乖仔太像了……

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的巧合……

霍澤瑜霍然起身，疾步走出辦公室，「砰」地關上了門。

此時，微博里的照片主人公剛慢慢悠悠跟著隊伍晃進大門。

進門工作人員發了藍色手牌，彥亭拿著藍色手牌去排隊測身高體重三圍，測完之後如實填在報名表上。

填完報名表又被分了組，十個人一組坐在一個屋子裡面等。

剛才在外面人很多的時候，彥亭還不覺得，現在進了工作室的大樓，彥亭才覺得有一點不對勁。

為什麼都是男孩子啊？他悄悄在腦海里問系統。

「High Quality Idol Groups工作室只做男團。」

啊……這樣啊。

怪不得都沒有看見女孩子。

「你好，認識一下？我是蘇羽。」旁邊坐著一個跟彥亭差不多大的少年跟彥亭打招呼，他觀察了彥亭一陣子，看他一直拿著自己手上的報名表發獃，彥亭長相很秀氣，看上去是很好相處的類型，就主動打起了招呼。

「啊，你好，我叫彥亭。」彥亭朝蘇羽笑笑。

「哪年的？」

「……02」

「我比你大一年，你幾月份？」

「六月份……」

「我比你大一年零兩個月兩月。」蘇羽拍拍他肩膀。

彥亭笑了笑，想，我可能比你大個十六年。

等待的時間不算短，蘇羽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題跟彥亭聊天。

直到戴著牌子的工作人員過來一敲門，說：「到你們了，按號碼排好隊跟我來。」

十個人跟著工作人員來到一間大房間，房間兩側全是鏡子，前後兩頭是教學用的多媒體，角落裡放著平時用來伴奏的鋼琴，地板是木製的，小皮鞋踩上去「踏踏」響。正沖房間門口放著一排桌子，坐著七個選拔老師。

工作人員抱著一沓資料給老師們一人一份。

「大家一字排開，間隔一臂。」

十個人照做。

「跟著大熒幕上面的動作做。」選拔老師往幾人正前方一指。

「不用圖快，跟不上節奏也沒事，每個動作做到位。」系統在彥亭腦海里說，「他們要看你們的韌性和協調度。」

熒幕上的動作一組重複三遍，節奏不算慢，有的簡單有的困難，十個人沒什麼統一度，各做各的，有一點不齊就顯得亂七八糟。

幾分鐘之後視頻停了，選拔老師們低頭在自己面前的紙上寫寫畫畫。

工作人員走過來給十個選手一人發了一張紙，彥亭接過來自己那張，看見上面是一段樂譜和歌詞。

「一人一段指定歌曲，從左往右輪流演唱，準備時間兩分鐘。」

話音落了，場面安靜了一瞬，隨即就有好幾位選手迅速進入狀態，小聲哼自己那張紙上的曲子。

彥亭打小練鋼琴，自然認識樂譜，他掃了一遍，給他的這段歌還挺高的，不過中高音他還比較擅長，受本身的嗓音所限，低音對他來說才有點困難。

他小聲哼哼了兩遍，剛哼完第二遍，工作人員就提示他們時間到了。

接下來就是從左往右演唱，彥亭排在倒數第二的位置，他左邊是蘇羽。

這麼一看……蘇羽好像比他還要高一點……

長相也比他英氣……

彥亭正看著，蘇羽突然轉過頭來，朝他眨了眨眼。

「……」

十個人從左到右一個接一個演唱，彥亭一個一個聽過來，大家拿到的曲子都不太一樣，有的唱的挺好，有的……非常不熟練，甚至有明顯的走調。

到蘇羽的時候，一開口就是好聽的低音，而且調很准。

彥亭有點羨慕地看著他，蘇羽應該是已經過了變聲期，聲音比他低沉很多。

蘇羽唱完，選拔老師們在紙上寫了什麼，然後工作人員說道：「下一個。」

彥亭清了清嗓子，開口唱。

彥亭自己嗓子清亮，唱的又是高音，氣息又足，就顯得音調悠長。

曲子不長，不到一分鐘就唱完了，彥亭唱完之後看見一個選拔老師朝他點了點頭。

他喘了兩口氣平復氣息，蘇羽拍了拍他，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彥亭也比了一個大拇指回敬，蘇羽無聲的朝他一笑。

接下來就是選拔老師挨個問問題。

問的問題都不痛不癢，有過什麼經歷、獲過什麼獎，如果進了工作室怎麼打算之類的，彥亭腦海里是系統給他寫好的答案，回答的非常官方。

回答完常規問題彥亭以為要到下一個了，沒想到坐在最中間的選拔老師突然開了口：「學過鋼琴？」這個老師穿了一身黑衣服，留了一點山羊鬍，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看著不是很好惹。

「恩，學過。」彥亭如實回答。

「會作曲？」山羊鬍老師又問。

「是的。」

「彈一首你做的曲子吧。」他指了指角落裡的鋼琴。

旁邊一位女老師小聲跟山羊鬍老師說了什麼，他搖了搖頭，又看向彥亭，示意他繼續。

彥亭只得照做，坐在了鋼琴前，心裡有點懊惱，早知道今天要彈自己的曲子，昨天就準備一下了，他當樂師時做的曲子不是給鋼琴寫的，就算知道調子，很多地方也需要轉換。

彥亭腦海里突然出現了系統的聲音。

「樂譜已載入，適用對象：鋼琴。」

彥亭眼睛一亮，腦海里自動出現了樂譜，他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大概掃了一眼樂譜，心裡頓時有了數。

彥亭起手那一刻，氣勢就變了。

靦腆的少年青澀盡去，竟隱隱……帶著一絲兇狠。

曲子慢慢從少年手下，藉助鋼琴流淌出來。

在場的人聽著這首曲子，慢慢感受到它的柔和、堅韌和恢弘。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曲子由緩轉急，由靜轉密，最後一段重音一下一下敲擊在人心裡。

少年帶著一腔過去噴薄的情感，糅合在琴鍵上，帶著一往無前的熱血，帶著胸懷天下的雄心，帶著不顧一切的兇猛，帶著萬捧書卷的儒雅，帶著不可言說的情愫，潮水般襲來。

布衣青衫，裱紙弄墨，擊築而歌，文人墨客自命不凡，言談中都是天下蒼生、世間萬物，帝業煌煌，功名利祿是人生，高山流水亦是真諦。信權勢的人痴迷，權謀勾心，信道法的人惶惶，遵守天命，信天地的人敦厚，勤勤懇懇，各自生存。

那是那樣一個時代。

那是一個屬於少年天才彥亭的時代。

名動華都的遠螢曲。

一段終了，寂靜無言。

直到山羊鬍老師推了推眼鏡，說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