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亦棠一身污血，幾乎像是從血池裡面撈出來的，儘管這樣還能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對不起啊，師尊，弄髒了你的床，我先睡一會兒。」

雲月只握著風亦棠的手一邊輸靈氣一邊顫抖著手指尖：「阿棠，不能睡著！床髒了就髒了，只要你今天不睡著，以後想怎麼睡都可以。」說著又輕喚了幾聲。

風亦棠一雙黑眸愈加黝暗，長而卷翹的睫毛疲憊的掙扎，掀起眼簾看過去：「師尊你要說話算數，我怕黑，怕冷，怕疼，怕打雷，怕鬼，師尊你要保護我。」

若不是風亦棠奄奄一息渾身鮮血的躺在床上，雲月恐怕又要笑出聲來，此情此景何曾相似，

從前的風亦棠又何曾怕過這些東西，遇鬼殺鬼，遇邪殺邪，一身罪孽滿手血腥，叫人聞風喪膽恨的不死不休。

明明風亦棠也可以像從前在齊嶺山一樣，只是現在，對著雲月近乎無賴的要一個寵愛。

到底怎麼了呢？他不知。

雲月撕開對方的衣服，露出裡面猙獰的傷口，止血的藥粉一層層被染成了血色，最後又緊緊纏上了紗布。

榻上的人昏昏沉沉，眼睛眯的只剩一條細小的縫隙，直到秦然敲了門端著一碗藥進來，遞給雲月。

他雙眼一閉立刻就去睡了。

算了，比起睡雲月的床，他更怕苦。

雲月接了藥碗，轉身就見那人呼吸已經沉了下去，他嚇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探對方鼻息，風亦棠眉間皺成一團，即便在睡夢中也疼的厲害，呼吸時急時緩幾近於無。

秦然憂心忡忡的道：「師尊，要不要我去請大夫來？小師弟傷的太重了。」

原以為只是孩子們之間的玩鬧，任誰也沒想到會發展到這麼嚴重的地步，風亦棠雖然頑劣，卻少年風骨郎艷獨絕，更別提明媚活潑不是惡毒之人，怎麼也不該受這麼一遭罪來。

雲月微微側身搖搖頭：「不必了，我喂他吃了止血丹，傷口也都上了藥，血已經不流了，等會兒再喂他喝了這碗退燒藥，只要下半夜退了燒，想來就沒事了。」

「師尊你也受了傷，還是我來照顧小師弟吧。」秦然看了看他染血的後背，那裡似乎已經幹涸了。

「他怕苦，從來不肯好好吃藥，如今又昏迷著，想來更是不好喂。」雲月從床側起身，猛然眩暈了一下才堪堪穩住身形，「你先回去吧，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秦然想上去扶著他，猶豫了片刻縮回手，關了門出去。

雲月見人走了，便又去握風亦棠的手，皺著眉輕喊：「阿棠，快醒醒，阿棠...」喊了半晌沒人應聲，風亦棠仍舊無知無覺。

雲月無法只得拿出剛才放在桌上的一截竹管，那是風亦棠找來要和他一起做竹蜻蜓的，還沒來得及做，如今又派上了別的用場。

.....

雲月把竹管放進風亦棠嘴裡，猶豫了一會兒自己端了藥碗喝上一口，苦澀的令人五官都能皺作一團的味道，迅速在口腔里蔓延。

他低頭含住竹管的一頭，把藥小口的渡進了風亦棠嘴裡，一連餵了好幾口，風亦棠咳咳幾聲又把藥吐出來不少。

這急壞了他，喂不進去藥，高燒不退，要是傷口再感染，不死也要落下殘疾了。

復又伸手輕輕拍了拍風亦棠的胸口，掐著他的下顎又用竹管灌進去一半，如此來回，好不容易喂完了藥，雲月已是累了一身薄汗。

果然，作為坤澤的他，體力精力遠遠比不上那些乾元。

待收好藥碗，轉身去拿竹管，誰知風亦棠緊緊咬著怎麼也不肯松嘴了，雲月怕用力拉扯傷到風亦棠的嘴，趴在風亦棠耳邊拍了他的臉輕聲道：「阿棠，張嘴，別咬了，小心醒了牙疼。」

風亦棠乖巧的鬆了竹管，只迷迷糊糊的呢喃：「....好苦。」

是藥不苦才怪。

雲月聽到風亦棠的聲音，心口壓著的石頭陡然一松，終於笑了出來。

他從袖口裡拿了顆糖，小心翼翼塞進榻上的人嘴裡，風亦棠仿若不察沒有反應，雲月收回手時，一道陰影迎面而來，風亦棠已經伸手纏住了他的脖子往下拉去。

「吃糖。」風亦棠神智全無喃喃自語，雲月頭腦一陣陣發暈，心跳如擂鼓，還沒撐開風亦棠的手，柔軟的唇就輕輕吮住了他的唇瓣。

有些甜。

任誰也想不到幾十年前讓人聞風喪膽的小魔頭，是個乾元就罷了，身上的信香卻是蜜餞兒味兒。

口齒間儘是蜜元香，惹得他一時無力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