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易去光陰改，半分相思裹袈裟。

「這...師兄，本門不可滯留外人...，讓師尊知道了，怕是不好...」

雲月看著榻上奄奄一息的人，終是不忍心將他丟在齊嶺山腳下，回來途中順手救了。

「洛師弟，你看他傷的如此之重，我怎能見死不救？」

洛時源往榻上瞅了瞅，只見那人渾身傷痕，已被雲月包紮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從纏的繃帶來看，確實傷得很重...，幾乎全身上下無一處是完好的。

「行吧...只不過若他傷好了，必須要馬上離開。」，洛時源收回了出鞘的劍，他們秉承著除惡揚善的門規，遇到此種情況，自是不能放任不管，可是也不得不防。

如今世道太亂了，這不，最近傳聞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又將洛川鎮屠了個幹凈，連玉作為他們的大師兄，已奔赴黔江，與那邊的傅氏家族商討對策。

「洛師弟，連玉何時走的？」雲月本是去山下小鎮上採辦物品，沒想到連玉就在這個空隙離開了，還未與他告別呢。

洛時源往房內的桌幾上一歪，邊給自己倒茶邊道，「就是師兄你回來之前的五個時辰，黔江傅家紙鳶傳信來，說那魔頭從他們那逃跑了。」

「你們都魔頭魔頭的叫，他沒有名字嗎？」雲月蹙眉道，他也聽連玉說過，不過是非對錯究竟是什麼樣呢？

洛時源憋嘴看過去，「師兄啊，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啊，叫風亦棠，聽聞他啊，好好的仙道不走，偏要去跟那些妖魔鬼怪修邪魔妖道，嘖嘖...」

風亦棠...

雲月在心裡默念了幾遍，暗暗為這人惋惜，自古修仙問道者，只要好好潛心修鍊，有朝一日必定會飛升，在仙界執得一官半職，這是很多人嚮往的。

不過他也沒多在意這個風亦棠的事情，現下他只需好好照顧眼前這人就好了。

「師兄啊，我看這人應該是被什麼法器所傷，」洛時源磕著瓜子走近看了看，便有些不忍直視了，隔老遠都能聞到血腥味兒，不由得扇了扇面前的空氣。

「師兄....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我們...」

雲月立馬打斷了他，「別胡說，人心向善，我既已經救了他，就得把他醫好。」他看向榻上緊閉著雙眼的人，他眉目儘管昏迷了還是緊蹙的，雲月不知他究竟遇到了什麼，被傷成這樣。

「洛師弟，這件事你還是先不要告訴其他人了，免得引起恐慌，待這人醒來我就送他離開。」

洛時源自知他家這個師兄一向仁愛隨和，在一眾弟子中最討得師尊喜愛，自然說話分量也重，大家也樂於聽他的話。

「行吧，那師兄你小心些，他醒來萬一恩將仇報，你可不要手軟啊！」

他交代完便抓了一把瓜子，離開了雲月的庭院。

待安靜下來，雲月才得以細看這人的面貌，眉目鋒俊，一雙眼睫彎彎翹起，高挺的鼻樑下是一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薄唇。

也不知是乾元還是中庸呢？雲月細想，他自來齊嶺山數年，平日里見到的差不多都是乾元，中庸甚少，師尊收弟子的要求極高，但像他這種坤澤不知為何竟也能入了師尊的眼。

雲月也曾妄加揣測過，大概是因為他與師尊膝下一子一樣，都是坤澤吧，每月若莧便會從上青仙山跑過來找他玩耍，雲月倒也不勝其煩，很樂意陪同那個活潑開朗的坤澤。

「咳咳...唔...」床上的人突然醒來，無意識的咳了幾聲，隨後猛的爬起來咳出一口血在床邊兒，血花渲染在鵝白色的被衾上。

雲月嚇的連連坐在床邊扶住了他的肩膀，許是碰到了他的傷口，對方倒吸了一口氣。

屋內擺放整齊清簡，本來飄蘊著荷香的屋子瞬間充斥著血腥氣。

榻上的人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一雙眼睛滿含警惕和戾氣，聲音也是沙啞破碎。

「你...你是何人？」

雲月本想將他按回床上，不料對方受傷了力氣還這麼大，毫不猶豫的握著他的手腕，推在了地上。

「你...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雲月爬起來眼色柔和的看過去，觸及他眼底的陰冷之氣，還是顫了一下，「你傷的很重，我已經為你上藥了...你現在需要休息。」

雲月說著便慢慢靠近床榻，目光不由得看到了被衾上的絲絲血紅，手指不自覺就碰了上去，「被子...被子髒了，我去給你換一條。」

他連忙抱起被衾快速站起，不料身後衣角被人揪住。

「...你是誰？為何救我？」

雲月聽出他還是不放心自己，語氣里滿是警惕，便轉過身看著他，眸色清澈。

「我叫雲月，這是齊嶺山虔元墟。」

雲月怕他又問什麼，便繼續道，「我在山腳下撿到的你，師尊說修仙者要秉承救死扶傷之德，所以我不能見死不救。」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眼前這個面色陰狠的人還是蠻好看的，醒著他倒感受到這人竟是個乾元，還是個很厲害的乾元。

「你是個坤澤？」對面的人略帶嘲諷的盯著他，讓雲月很是不自在。

「你就不怕我嗎？」

雲月疑惑，抱著被衾獃獃的站著，「為何要怕？你又不是妖魔鬼怪。」不過就算是妖魔鬼怪，他雲月一樣不會害怕的。

不多時那邊傳來一陣輕笑，「我可是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小仙君，你膽子倒是很大啊，誰都敢救。」

雲月聽他這麼說也好奇了，湊近了坐在榻邊兒，歪著頭問道，「那你是誰？我從未出過遠門，師尊說我不適合在外面的世界待著...」

他是誰？他就是那個十惡不赦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風亦棠。

「你師尊？」風亦棠看著面前這個一無所知的白衣坤澤，暗暗想著還好沒被其他人撿了去。

「我師尊是若來神尊。」雲月還抱著那染了血的被衾，獃獃的望著眼前這個目露凶光的男人。

風亦棠臉色瞬間變得陰冷，他在床邊胡亂摸了摸，沒摸到自己的滅靈，心裡咯噔一下。

「你在找你的鞭子嗎？」雲月疑惑不解，他撿回這人的時候，他的長鞭別在腰間，上面還沾染著血，已經凝結了。

雲月不得不取下來給他清洗了一番，如今晾在外面院子里。

「我出去給你拿，順便換床被衾。」雲月這才回過神來，迅速抱起被子跑向門外，在門口的時候停住了，他回頭道，「你等一下哈，我等下就回來，你先躺一會吧。」

風亦棠看著這個他一醒來就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男子，目光微微收攏了起來。

真是單純啊。

不多時，雲月便抱著一條嶄新的白色薄被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一條長鞭。

他將被子蓋在風亦棠身上之後，才得以空出手來，「你的鞭子。」

風亦棠接過之後便試了試它的威力，導致雲月身後的小茶幾直接被抽成了兩半....

「喂，你不要亂動呀！」雲月趕緊將他按住，這樣使用力氣，傷口又會裂開的。

風亦棠倒是不以為然，不過看在眼前這個人這麼關心他的份上，他也只好收好了滅靈，然後往床上一躺，一副大爺模樣。

「小仙君，你是叫雲月？」

「是啊，你呢？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雲月坐在榻邊上，垂眸看著他。

風亦棠望向他，彷彿這個人天生就是雙眼如星河般的閃耀，是風亦棠從未見過的，沒有染指任何世俗的一雙眼。

「我啊...小仙君叫我阿棠就好。」

阿棠。雲月靜思，「是海棠花的棠嗎？」

風亦棠不懂那麼多，但是自己名字是海棠的棠這點他還是知道的，「是的。」

一時無言，雲月見他閉緊了雙眼，便輕聲細語的道，「阿...阿棠，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他總覺得，對著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如此叫，顯得很輕浮，況且對面還是個乾元。

「隨你。」風亦棠淡淡開口，語氣有些疏散睏倦，「我要睡覺了，你不要打擾我。」

雲月聞言只好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後靜坐了那麼幾秒，便起身離開，臨走時輕輕合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