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展是從三點開始的，等他們去到現場已經開場半個多鍾，正是人多的時候。在外面若竹就敢牽肖越的手，十指相扣毫不含糊。看畫展的人都很安靜，肖越和他說話都是貼著耳根子。四點鐘畫展暫時關閉，明天九點才繼續，若竹戀戀不捨也無可奈何。

七點鐘的時候他們還在外面街道上散步，若竹想起來檢討，問他看不看。肖越當然不看：「明天聽他們念。」若竹很不厚道地笑出聲。

「你好狠心呀，副主席要寫八千字呢。」

「四個鐘八千字還好吧， 」肖越說，「都大二了，還有，這個位置本來就沒那麼簡單。」

「那你呢？你的位置怎麼樣？」

「挺好的，把工作安排下去就沒我什麼事了。」

若竹走兩步又問：「如果今天我沒寫筆記，又不想寫檢討，也不想退出學生會，怎麼辦？」

肖越笑他孩子氣，若竹捏他的手心，他才說：「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公私不分。」

「人家不服怎麼辦？」

「我的建議是，憋著。」肖越說得一本正經，若竹卻笑得直不起腰。他的男朋友在校內好像是橫著走的？

和肖越在一起若竹總是笑，肖越喜歡看他這樣無憂無慮的笑。上一世他們這時候還沒有在一起，若竹進了學生會，又要害羞又要追他，常常在他面前晃悠，和他對視一眼就馬上移開目光耳朵卻悄悄紅起來，畫畫送給他還要找各種蹩腳的借口，看他收下就開心得不得了。那時候看他挺有趣，還沒有這樣福祉的時光。

若竹拉拉他的手：「你在想什麼？」

「嗯？沒什麼。」

若竹問：「部長說組織部在寫策劃案，我們周末要去野營，是真的嗎？」

「可能不是，我不批准。」

「……」若竹又捏他的手心。每當他說話他不愛聽的時候，他就捏他的手心，這個小動作讓肖越忍不住笑，攬他的肩膀：「你想去嗎？」

「我……我還沒想好。」

肖越記得上一世在這一次野營的時候，若竹不知道是真的落下帳篷沒帶，還是被其他朋友整蠱，總之到營地的時候，他的帳篷不見了，被起鬨著推到自己面前，整個人羞得快哭出來。他當時挺冷靜的，讓他進來一起睡。那時候若竹特別怕他不開心，小心翼翼的，安安靜靜躺在自己的睡袋裡，用「大氣都不敢出」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若竹一直不知道的是，當時他也沒睡好，說起來挺不像自己，但真的看他的睡顏看到天亮，也不和他說。

「你又在跑神了……」若竹拉他的手臂，「你在想什麼？」

「在想開房的話你會不會和我住一間。」他說話離得這樣近，若竹的耳朵又泛紅了，嘟囔說想到哪裡去了。

「今年不去野營，山上蚊蟲很多，」肖越扣著他的手和他慢慢走，「去海邊游泳吧。」

若竹一下子停步：「啊，我不會游泳……」沒想到肖越說他也不會。若竹才放心，正低頭，肖越忽然湊近耳邊：「寶貝。」

「啊？」

「我申請集體出遊的時候和你睡一個房間，批准嗎？」

「批、批准吧……」

「嗯？」

「准准准准……」若竹紅著臉躲他，「你不，不要靠耳耳朵，那麼近……」肖越低笑，直起身來，不逗他，認真說謝謝。

晚上若竹果然在通知群看到來自組織部的正式通知，周末去海邊玩，兩天一夜，活動包括游泳衝浪潛水燒烤等，所有費用均由肖氏集團贊助。若竹有點咋舌，聊天群里果然瞬間炸了，大一的小女生都是「哇哇哇主席好寵我們怎麼辦太愛他了超想給他生猴子！」大一男生們哭著說在主席這樣財大氣粗的人手下沒出路……學長和學姐們相對而言比較淡定，表示這是正常操作，學生會在肖大少爺接手後所有配置都變得很高大上因為根本不用擔心贊助問題……習慣就好。

若竹隱約感覺到，肖家的人也非常寵愛肖越的，可能以後爸爸媽媽知道同性戀的事情反應也不會那麼大吧？他知道很多家長會接受不了孩子的同性性取向，也知道肖越還瞞著家裡人。

他這邊其實有和爸爸媽媽說談了男朋友。同性戀這件事在他剛發現的時候，以為和什麼大病一樣，要住院治療，所以和爸爸媽媽說了，一臉悲痛。畢竟是國中嘛，真的什麼都不懂。爸爸媽媽還笑話他來著，帶他查資料，開導他，教他注意這個注意那個，和他說談戀愛記得打報告，不能亂來。所以他和肖越在一起之後，就和父母說了。父母那邊的回覆是，肖越很帥，兩人從外貌上是般配的，然後，年輕人節制點但不要吝嗇安全套……

爸爸媽媽的思想高度非常人可以想像，不提也罷。

周四和姚遠約好周五早晨上完兩節課後就去圖書館，結果姚遠臨時被他加入的興趣社團吉他社拉走，所以若竹只好自己去了。上課時間，圖書館的空位很多，他選擇一個靠窗的位置，挑一本歷史讀物靜靜地看。

面前有人坐下，他沒抬頭，對方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緊接著是手機熒幕遞過來，上面顯示編輯頁面：「同學，你要把這本書借出圖書館嗎？如果要外帶，可不可以現在讓我查閱一下，我前幾天借閱的時候有個地方的筆記沒有寫完整。」

他抬頭，是個男生，嘴角淺笑，眼神明亮。他回笑了一下，把書讓給他，自己準備去拿其他的，被男生伸手攔了一下，手機熒幕上的字變成：「可以交個朋友嗎？我們加微信。」

若竹猶豫了一下，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掏出手機，敲一行字：「抱歉，我男朋友不喜歡我給陌生人留聯繫方式。」

對方的笑容逐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