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極那雙飽含了複雜情感的眼，冉蒼閉眼扭頭不願面對。他手向床頭櫃探去，摸了半天什麼沒碰到，這才不得不睜眼。

昨天被他撞倒的東西依舊該咋還咋的橫在地上，倒是整個床頭櫃空白一片。教養不允許冉蒼爆粗話，強迫症也不允許冉蒼任它去，他只好翻身下床，一件件收拾好擺回去，孟極就站在床鋪上看著。

它的目光太過灼烈，冉蒼也沒辦法忽視。

於是他問：「昨天發生的事，說說？」

孟極聳立的耳朵抖擻一下，用根本不符合雪豹細窄氣管能發出的聲音回應。

「……你魂魄不全，易惹邪祟，上輩子你曾經救過我，我來報恩，無奈我能力不足，只能在這間房子里抵禦邪祟……你出去了我便護不到你了。」

它說的有些斷斷續續，冉蒼知道有些話它不想說，但此時他不想追根究底，畢竟這起碼比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已經好太多了。

他奇怪的是，他信任孟極，信任這隻灰白毛團。

篤定得詭異。

冉蒼把東西一件一件往回擺，待他收拾完東西之後，他才想起來自己原本是想拿什麼來著，冉蒼蹲在地上看著整整齊齊的床櫃一時無語。這也不是一倆次了，長期睡眠不佳導致他很容易一件事轉個身就忘。

然後冉蒼想了一下。

……嘖。

跟河底呢現在。

「要找什麼？」

孟極從床上跳落到冉蒼身邊，其中一條長尾就勢纏上他的小臂環了一圈。

但冉蒼此刻沒有擼貓的想法，他只是沖它微微一笑，然後用咬牙切齒的聲音道：「當然是找手機啊。」

然後這隻貓科動物扭頭就走動作幹凈利落毫不猶豫，不出三秒消失在冉蒼的視線範圍里。

冉蒼看著它的背影輕輕抿了抿嘴唇。

看這反應，的確是了。

和昨天晚上在他面前一閃而過、把他撞清醒了也害得他手機掉落河底的傢伙，氣息如出一轍。

既然確定了孟極就是昨天晚上護住自己的人，那麼昨天晚上的遭遇就必定不是夢。冉蒼心下飛速盤算著，同時也對另外兩人疑惑起來。

昏迷前的情形他是記著的，加之他對他人身上的氣息異常敏感，他能篤定，接住他的玄衣男子，他是不認識的。

那另一人……

冉蒼只是想到那個聲音，心中無名躁火便被點燃，燒得自己一時口幹舌燥起來。他只得把對方從腦海里揮散了去。

猶豫再三，冉蒼還是決定去找那盲眼老太。

原本還不確定，經歷昨晚一事後，他確信這老太一定是知道什麼的。

冉蒼去換了身衣服出來，從浴室里出來時抬眼一望，發現孟極盤在自己床上，又一次睡著了。

這一次他沒去動它，只是蹲下來好讓視線與它平行。

按它所說的，雖然也才過去兩個星期，但這般夜夜守著自己估計也是挺累的。

不過有一說一，守得也挺廢的……這麼久了他還不是一天安穩覺都沒睡成。

冉蒼按捺不住吐槽的心，昨晚難得的好眠讓他精氣神都好了不少，也有餘力去笑了。

但也謝了。

他起身匆匆出門，頂著正午明亮的太陽匆匆趕到山腳，正午時分基本也沒有什麼旅客要上山了，基本都是下山歸家。冉蒼放慢腳步，踏著石板梯逆流而上。

老太神出鬼沒，也沒有人有她的聯繫方式，冉蒼也只是清楚對方會在這附近出沒而已，其他的他是一概不知。

越往上走，冉蒼越是迷茫，索性在一處還算空闊的平台停下腳步。他看著蜿蜒往上直去的石梯，一時不知道還有沒有走上去的必要。

「小冉？」

冉蒼猛的回神，他側過身子看向聲源處，那是一家小攤販，賣點水和麵包什麼的，一位中年女子微微眯著眼睛在打量他，見他轉過身來，狐疑的表情瞬時轉為驚奇：「真的是你啊小冉，你這孩子臉色怎麼這麼差？」

「阿嬸。」冉蒼笑著移步過去。

「剛收拾完東西一出來看你出神，嚇到阿嬸了，你說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最近這麼忙嗎？都不來看你阿嬸了。」

中年女人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講一邊手腳利落地收攤，還趁冉蒼不注意往他手裡塞了瓶牛奶。

冉蒼心下一暖，笑著點頭認錯。這阿嬸是他以前經常來爬山認識的，經常在她這買牛奶麵包，偶爾見阿嬸沒生意也會陪她聊聊天，一去二來就熟了起來。

陪著阿嬸嗑叨著，沒一會她東西就收拾好了，冉蒼心一動，突然問：「阿嬸，你最近有看見那個盲眼老太嗎？就……別人都說她神神道道那個。」

「神婆啊？」阿嬸一滯，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沒，我也好久沒見著她了。……真奇怪，你們倆不都是平時來的最勤快的嗎？」

她把儲物間的門掛上鎖，幾步走到冉蒼面前，面上突然露出些糾結的神色。冉蒼意識到對方有話要說，便把耳朵靠近過去。

大概是不想過路人聽見，她把聲音壓得很小，小到冉蒼仔細分辨了好一會才懂對方說了什麼。

世界像是剎那安靜下來，只剩那一句話迴響。

「小冉，你最近千萬別晚上來這裡，有人聽見山後那座廢了的孤兒院，晚上有小孩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