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像水滴入池塘中，像秒針又落一格。這麼富有節奏感的一聲接一聲，構成密不透風的囚籠。黑暗，孤寂，被擴大百倍的空蕩，連呼喚也沒有迴音。

……我還活著嗎？

他應該是低下了頭，努力張大了眼在令人喘不過氣的黑里看向自己的手。

看不見。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一般，連自己是否真的還有軀體都難以感覺。

我……活著嗎？

——「冉蒼！！」

他猛地驚醒。

白光刺在眼裡攪得他不得不眯起眼，他於一片朦朧色塊中分辨面前的人。孟極靠得極近，遠超安全距離，但此刻他不會想退後。

他只是抬起了手，在視線內反覆的張手、握拳。他知道他呼吸不順暢，大口大口的換氣逼迫得胸口發疼。

他是被擱置岸上的魚，徒然呼吸著不屬於他的氧氣。

「冉蒼……」孟極又喊了他一聲，像在猶豫什麼，最終靠了上來，拿手虛虛圈住他，算不上冒犯。

或許是因為孟極一直外放著靈力，處於熟悉的感覺里極大程度安撫了冉蒼，他緩了緩過快的呼吸，努力平定下來。

「沒事了。」

「你還醒著。」

「你還活著。」

他一聲一聲地，儘力去安撫著陷入夢中無法脫身的冉蒼，直到冉蒼將頭靠在他肩上。

孟極的確是相當手足無措。冉蒼近期睡得越來越多，他想或許和鬼節將至有關，可冉蒼的反應是一睡難醒，每次都像是要被拖入名為夢的沼澤中。

「謝謝。」

過了一會冉蒼從他懷中退出，孟極也便瞬時鬆開了手。冉蒼的臉色還是很白，就臉嘴唇都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所以到底還是心牆作祟麼……

孟極心裡頭嘖了一聲，他想這道牆大機率是因為前世，可他千年前跟在冉蒼身側的時間並不多，連最後一面都是冉蒼自己來找的他。

真要他讓找什麼突破口……他哪知道啊……

「是因為鬼節嗎？」他起身下了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今日便是七月十五了，因為自己極其招奇奇怪怪的東西，把他一個無神論者逼得有事沒事翻黃曆，自然也記得今日是個什麼特殊節日。

「或許。」孟極應他，又想了想，還是如實奉告，「但問題還是因為前世吧。」

「……那要怎麼辦？殺了楚陌平息我上輩子的怒火？」

冉蒼喝水差點嗆到自己，他想想那天蕭格對他說的，他自己都覺得不現實。

可要他低頭認命，冉蒼也不樂意。

他本是隨口一句吐槽，哪知孟極沉思片刻點了點頭：「是個辦法。」

這天沒法聊了。冉蒼翻了白眼，幹脆不去接他的話。

一安靜，便開始思緒飄散。冉蒼忽的又想起幾日前的夢。

他記不得最開始的場景了，現在回憶也只記得極其不適，但他記得再往後，是一縷暗紅的煙，散著好聞的、但他不算喜歡的淡淡香氣。

於是他安定下來，夢中場景撕碎了又變，再往後是一些零碎的前世記憶。

不過他現在也記不得了。

「今晚可能會很難熬。」孟極突然道。

「嗯，」冉蒼點了點頭，隨口一應，「我努力不給你拖後腿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