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蒼勉強扛著孟極躺到沙發上，手剛要抽離就被他拉住，明明意識昏迷著，完全是下意識舉動。

他也沒硬要抽離，就坐在一旁，手讓他握著。

現在是九點四十五分……距離他被拉進去那個空間內可能也就過去了半小時左右而已，可就是這半小時，讓冉蒼覺得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黑暗之中什麼都感覺不到，連自己是否還存在著都難以感覺，自然是連時間的流逝也無法覺察。

那團光球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抓住的稻草。冉蒼順著光的指引強忍著不安走下去，那個空間像是有著無限大，而孟極一點點地把他引至中央處。

如果冉蒼沒猜錯，他想孟極是準備在外面強行破開結果讓他出來的。

但……他又側過臉看著面色蒼白的孟極，心下嘆了氣。

是他低估想取他命的人的本事了。

冉蒼看向另一隻手上已經毀得差不多的筆，他倒是對這筆有印象——在前世那些零碎片段里，他看到過前世的自己怎麼製作出來，也看到他把這支筆留在楚陌故居。

呵，所以一次不夠，是麼。

冉蒼想著想著頭便疼了起來，觸及前世記憶時他的大腦總像齒輪卡了殼一樣，轉不動，還卡得頭疼。

他幹脆把筆擱到面前的桌子上，只是前世的記憶就讓他無比變扭了，接觸前世遺留的東西總有觸碰自己遺物的微妙感。

握著他手的人呼吸終於穩定下來，外面百鬼夜行的鬼影也逐漸消退了去，他坐在這裡能看到窗外，在那飛竄的鬼影中還有這一黑一白兩道影子穿行。

他又想起那空間里，孟極傳進來的那光團籠在他身上，溫度很低，但所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有孟極在，所以沒事」。

這種想法不知何時起紮根心底，但他也該知道孟極不一定什麼都能護到他。

……他不想給孟極拖後腿，也不想孟極為了他拚命。

黑暗之中結界在劇烈的顫動在往裡壓縮，周圍溫度在瘋狂高攀，冉蒼隱隱約約看到了扭曲的煙火，觸到他身上籠著的白光時如滾油潑到雪上，嘶鳴著激起陣陣白霧來。

籠在他身上的光忽暗忽亮，冉蒼讀到了極其濃烈的，不安，不甘和……恐懼。

冉蒼不可能坐以待斃，而這時祁銘那日作為賠禮給他的符紙微微灼熱起來，他將符紙取出，那光分出一縷滴在符紙上，暈開將其染成淡金色。

他像是受到什麼指引——他抬手狠狠咬破自己的指尖，血珠落在符紙上，瞬間將其燃燒起來，帶著刺目的金光暴射而出，擊在空中一處，頓時整個結界的躁動都停了下來。

有用！

冉蒼心裡湧起一瞬欣喜，又在下一瞬掐滅。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用血嗎？

他試著抬手把指尖上湧出的血珠抹在那一處上，卻沒有反應。他心裡頭被焦灼填滿，不得不忍著撕裂地痛苦去翻找前世相關記憶。

「……唉。」

忽的腦海里盪起一聲嘆息悠悠，他恍然失神，手一抬，籠在身上的光盡數朝著掌心聚去，他回神之時自己手落於一側，光凝聚成了……劍的模樣？

他的身體像是不受控制，只是蓄力弓身，緊接著一斬劈於那處被鎖定的脆弱點上。

那一斬將整個結界撕拉開一道能夠容納人穿行的口子，那光所化的劍散去，而他跨步而出。

他朝著那縷灰煙伸了手，說著不是他會說的話。

那聲嘆息，那隨後自己根本無法理清的行動。

冉蒼心底似海潮翻湧，是無比的混亂複雜。

「……你是誰？」

他低聲問自己。

而不知何時轉醒的人輕聲回他：

「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