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雪狼
小說: 逃禪 作者:傅兮漠 字數:3772 更新時間:2021-06-30 01:22:23
九燁山頂白光普照,眾神皆是驚慌,不明所以。那白光閃耀了不到一刻鐘,接著恢復平常。
天帝起疑,遂派人查看。
而此時的九燁山府邸里,主卧房屋內——南潯正仔細的端詳著面前的人,劍眉星目,眸若朗星,就是這雙眼睛是雙綠眸,一眼不是凡人,看去只叫人稱讚這神明爽俊的少年郎。就是這雙眼睛是雙綠眸,一眼不是凡人,還帶著些許野性,凶光乍現。
這可攤上麻煩了,南潯頭疼扶額,簡直忘不得那渾身赤條的人。
好在一翻唉聲嘆氣過後,南潯還是恢復了冷靜思考。
他端坐在屋內的矮桌旁,時不時看向床榻上裹著被子瞪著自己的狼妖,嘶嘶抽氣不悅道:「你這般瞪著我做何?」
昱禪不理,他先前是狼,不會說話,現在也未反應過來。雖他天生靈性,出生不過十年就能夠納入妖類,卻也在這突然化形的事兒前慌了心神。
看他一副不說話只會瞪人的樣子,南潯徹底耐心告罄。他自問他南潯兢兢業業為天下生靈,經常順手救個小貓小狗,順路指點指點修法道人,看到一朵花兒枯萎會為其悲痛欲絕,遇到個誰人尋死還要捨己救人。
無愧於心無愧於天,他犯過的最大過錯不過是一月前玩心大發把星君的星盤摔了,不至於如此懲罰他吧。
想著,南潯直接伸手摔了身邊的花瓶。
這一下昱禪又是一呲牙。
兩人火氣更盛,劍拔弩張之時南潯拍案開罵,出口話語是難聽得緊:「你是個啞巴嗎?吞了特等靈物化形的妖竟連話都不會說,怎地有你這般愚笨的妖?白瞎了那好一朵水蓮!」
昱禪恨極,只怒吼到:「我殺了你!」
兩人雙雙愣住,昱禪一怔,他會說話了?
其實他本就是將要修成妖法得緣化形,誰料初次下山變被歷練的道士發現了,追殺了一路。被迫逃離北方,往南方逃命。
可雪狼本就是極北猛獸,南方的溫柔炎熱讓他十分不適應,早就筋疲力盡。今日走到九燁山下,被九燁山的靈氣和清冷的氣溫吸引,忍不住跑到了山頂,又恰巧看到了水泉和散發著濃郁仙氣的水蓮。
他靈智成熟,知這水蓮有很濃郁的仙氣,服用了修為定能一日千里,便可去將那道士反殺。卻根本不知道這是何地何物。
而南潯因天帝在九燁山設宴的緣故,也取消了水泉和府邸的禁障。而此地如許多神仙,這等威壓,莫說來,方圓十里不敢有妖獸靠近。
可昱禪不懂啊,昱禪只知這裡很多靈氣可以吃,就直接來了。
誰曾想,竟會成了現在這般。
現在昱禪一口吞了水蓮,當場身發白光。生妖骨,開靈智,直接幻化成形。
因是眾神齊聚便壓了天頂,導致昱禪直接跳過了妖化形的第一天劫,修鍊成人。且妖力濃厚,純凈透徹。怕是那水蓮的功效,也都成了他的能力罷。
這般算來,昱禪日後定是光明前途,修鍊成仙也簡單得多,列入仙班不成問題。
南潯在想,昱禪也在想。不過昱禪想的是自己以前的事,也尋思著怎麼南潯不說話了,莫不是被自己嚇到了?
而南潯卻在想原來他會說話,而後想到昱禪以後必定列入仙班,依照天帝和那幫老佛的尿性,罰是不會罰這小妖了。更何況狼妖吞水蓮前不是人形便算是無智,能讓雪狼吞了水蓮的南潯,才是大過,定是免不了一場處罰。
想到此,南潯又扶額嘆了口氣,已經懶得同昱禪繼續叫嚷了。
還沒等南潯想好如何將功補過,這塌上的狼妖居然掀開被子跑了下來。
昱禪看南潯不爽很久了,方才這人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他長呼短嘆。還硬是把他按在在軟塌上拿被子包著他,最可惡的是還跟如許辱罵他。
士可忍孰不可忍,昱禪覺得自己再忍下去簡直就是家犬了。何況他好不容易化形了,他要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定要比那人好看。
南潯還在一旁為自己的命哀嘆,聽到動靜回頭,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天知道他並在自己的屋裡看到這麼香艷的一幕,他並不想啊!不想啊!
南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簡直精彩極了。只見他黑著臉咬緊了牙關,抓起一套衣裳飛身上前去抓昱禪的手。可昱禪哪會乖乖給他抓住,跳開南潯伸來的手就要往外跑。
南潯感覺眼前一黑,一口氣咽在喉嚨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道是體會了一把衝冠眥裂是何感受。
可昱禪速度極快,頂著那沒穿衣服的模樣就往屋外跑!
南潯急的一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往昱禪前頭甩出一道屏障,接著撲過去一把抓住了昱禪的尾巴。
昱禪頭撞屏障尾被擒拿,當下氣急,竟將兩對狼耳也氣了出來。這下好了,尾巴耳朵都齊全了。
他眼瞳猛地收縮,耳朵「唰」的一下立了起來。呲牙回頭,就要扣出一團靈力往南潯臉上甩。
這正合南潯之意,只見他左手迅速喚出一條捆仙鎖,口氣念念有詞,捆仙鎖隨他的意識纏繞上他的尾巴。右手抓住昱禪扣靈力的手腕,打偏了那擊靈力,膝蓋抵著他的膝蓋,捆仙鎖瞬間把昱禪綁的嚴嚴實實。
南潯呼了一口氣,拍了拍手,正要和這小狼妖好好講講道理。一抬頭,就看到了一雙綠眸,目光兇狠,一副和南潯不共戴天之仇的樣子。
南潯突然就覺得講道理沒用了。
一人一妖就這麼對視著,一個衣冠不整一個渾身一絲不苟。
好巧不巧,就在此時,房門突然打開了。
冷風一吹,南潯覺得自己要涼。
扭頭一看,正是天璇命君和北落上仙站在門外,北落的手裡還提著一壺酒。
南潯:…………兩位可否聽我解釋。
南潯作為上神,冰清玉潔活了幾千年,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但是他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想把門口那兩人的眼睛戳瞎。
三人相對無言,昱禪依舊在南潯身下呲牙咧嘴。安靜了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南潯正要開口狡辯,就聽「啪」的一聲響,北落手裡的酒罈掉了。
天璇命君隨即瞪大眼睛,指著南潯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而北落則猛地轉身,臉色又黑又紅。
南潯感覺要被自己一口氣噎死了,剛要開口解釋,就聽北落大聲的清了清嗓子,背對著南潯說道:「我同天璇絕對沒有打擾南潯上神的雅興的本意,只是方才天現異常所以天帝派我等前來查看,實在是抱歉。日後我等定請你喝壺好酒補償。那個,天帝還在等著我們,剛剛那酒不小心摔了,稍後再給上神送一壺來。同天璇,就先告辭了,上神你們繼續。」接著召來仙雲,拉著天璇就跑了。
活像逃命,而天璇還處於瞪眼的狀態沒有恢復,被北落揪著時還大喊了一句:「南潯你幹什麼呢!」
南潯覺得他不用狡辯了,他真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百口莫辯啊百口莫辯。
南潯黑著臉,慢吞吞地起身,要從昱禪身上起來,突然就感到手臂一痛,低頭一看。得嘞,這小畜生咬著他的手臂不放了。
南潯頓覺無奈,他覺得他今天嘆完了他這輩子的氣。
南潯看著昱禪,看了一會,忽的開口說到:「打個商量,你鬆口我鬆綁,怎麼樣?」
昱禪聞言一頓,眯起了眼睛,卻沒有鬆口。
正當南潯以為他不同意的時候,昱禪卻鬆開了他。
南潯挑了挑眉,從他身上起來,捏了個法訣,收了捆仙鎖。接著他走到方才坐著的地方重新坐下,倒了杯茶。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處罰免不了,但一株水蓮,天帝也不會拿他怎樣,仙子們更是向來對他寬容。主要的麻煩,還是這畜牲崽子。
這雪狼吃了水蓮,天帝必然不會放他自行修鍊,但天帝也不會照看他,恐怕這小狼妖,到時候要歸他管了。無論如何,這個小妖,他是要負責到底罷。
南潯感覺自己頭痛的慌。
他扭頭看了昱禪一眼,想挖了自己的眼睛。
原來昱禪現在盤腿靠著門坐在原地,一隻手搭在支起來的膝蓋上,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南潯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但是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於是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對昱禪道:「你要不要穿件衣服?今天天氣,比較冷。」說完又立馬接了一句,「當然,若你不肯穿我也定是會綁著你穿的。」
昱禪卻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是那樣一動不動。
南潯等不到回答,正忍不住疑惑也忍不住生氣,就聽到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帶著點嘶啞,似一月寒冰。只冷冷的說了兩個字:「衣服。」
南潯聽到回答立馬走到床榻旁的櫃子前,拿了一套月白色帶銀色花紋的深衣和一套裡衣,以及一個銀色的鑲嵌一顆藍玉的發冠,和一雙黑靴,遞給了昱禪,還問了句:「你會穿嗎?」
昱禪瞥了南潯一眼,接過衣服沒說話,就那麼看著他。南潯立馬會意,轉過身去。
身後想起悉悉落落的衣物摩擦聲,南潯背對著他,覺著他聲音還有些好聽,方他怒吼,反倒是沒聽清他的聲音。而後又想昱禪到底通了多少人性,能不能懂七情六慾,知不知曉這三界七城。
最後他斟酌著開口:「你方才吞的水蓮乃是天庭兩位仙子悉心照料兩百年才開花的水蓮,算是一仙物。你誤打誤撞吃了它,得了道行直接化形了,且妖力澄澈深厚,若是好好修鍊百年以後定能列入仙班。」南潯停了一下,見昱禪沒有任何反應,就繼續道,「我認識一道觀觀主,號清禪,觀名雲觀。你隨清禪大師修鍊,順帶修習佛法,壓制妖性,以後列入仙班之時,我親自帶你修鍊,可好?」
反正小妖定是與他脫不了幹系,倒不如直接納為己用,以後也多提攜提攜他,多一名大將。南潯算盤打的好,接下來就看這小妖同不同意了。
誰知昱禪根本沒有反應,南潯咬了咬牙,打算來硬的,就聽見昱禪說:「我不會穿。」
南潯意料之外,轉身一看,昱禪的衣服根本就穿的亂七八糟。
他這時候也認了,也是一句沒說就過去幫昱禪穿好了衣服。
昱禪低頭望著南潯纖細好看的手在他身上熟練擺弄那麻煩至極的衣物,心裡有股很是奇怪的感覺,望著望著出了神。又想到南潯方才似是問了他什麼問題,不知怎地,就答了句好。
南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就再好不過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賜你一名,你要跟隨清禪大師修鍊,又是在就燁山裡化形的,那不如叫清燁,如何?」
昱禪系腰帶的手微微一頓,低著頭沒說話。過了好一會,才抬頭看著眼前這認的背影,輕聲道:「我有名字。」
我有名字,自己取的。
南潯沒想到這狼妖是有名字的,當即問到:「叫什麼?」
昱禪微微開口,說:「昱禪。」
南潯點點頭,不再言語,只讓他抬腳穿鞋,昱禪也不言語,兩人初次見面此時看著姿勢親密,只是內有千秋。
他們或許都不會想到, 面前這人,會是自己此生最大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