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雲觀
小說: 逃禪 作者:傅兮漠 字數:3558 更新時間:2021-06-30 01:22:23
九燁山腳下有一小鎮,小鎮里,有一座清觀。鎮上的人都視這座清觀為神觀。
神觀里有個清禪大師,掐指一算能算出姻緣,運氣,功業,並且十分之准。
准到什麼地步呢?打個比方:十年前有一外來富豪,出使塞外做生意,途經九燁山,在此小鎮歇息。
閑聊時聽說清禪大師之神算,頗為不信,便去試了一試。結果那清禪大師同他說那塞外有一盜匪團,常年盤踞於塞外那條商隊必經的商路。匪團有一寨主,寨主陰狠無比,殺的人有這小鎮這麼多,每殺一個人就會在自己寨前掛一塊人骨磨成的象牙裝飾。這個商人的商隊會遭遇這個匪團,無一人倖免。
商人聽了大驚失色,忙問清禪大師可有什麼法子。
清禪便給了他一個荷包,對他說,將此荷包貼身放好,即便歇息也不能拿下來,每日灑一滴水在荷包上,默念「南橫無山,福禍無雙」三遍,自然能平安無事。
幾日後,商隊出發,果不其然,在路上遇到了匪團。
商人捏住了荷包默念那話,結果沙漠天邊竟颳起了一道龍捲風,匪團立馬四處逃竄。而商隊的人紛紛躲進馬車,結果那龍捲風在匪團的人逃盡之後奇異的消失了,無影無蹤,只留一片沙塵瀰漫。商隊卻除了幾件貨物被颳走馬雲略有破損之外,沒有一點兒損失。
商人覺得神了,返程時特地去雲觀給清禪大師道謝,尊清禪大師為神人,捐萬兩白銀做香火錢。第二日清禪大師便把萬兩白銀分發給鎮民,鎮民紛紛讚歎清禪大師的境界之高佛心慈悲,如此慷慨之舉,使得清禪更加受人敬仰。
那時,清禪大師的名聲響徹天南地北,每年都會有來自各地的人找清禪算上一卦。
昱禪聽了,卻是嗤之以鼻。南潯其實也不太看得上這清禪,但此人做為修道者,卻有些實力罷。
何況南潯要帶昱禪去的,正是這個雲觀,要帶他見的人,也正是清禪大師。
但去那雲觀之前,還是領著昱禪去領罰先。
此時,昱禪正跟著南潯走在去往宴席的路上。方才南潯跟他絮絮叨叨了一堆,他聽都懶得聽,不過去見個天帝和幾個神仙,有什麼好怕?
南潯一看這小狼妖的神情,就知道他完全沒聽進一句,只得悠悠然喚了聲他:「昱禪?」
昱禪本在神遊,突地聽到有人喚一名字,那一瞬間,昱禪難訴心思。
只獃獃回到:「你叫我?」
南潯奇怪看他一眼:「不然?」
一剎那,他的心臟快速跳動了起來。原來,被人喚以名字是這個感覺。
妖半數無名,而昱禪之所以有名,是因他天生靈性,其它動物還只是動物之時他已然通了人性罷。他見人都有名,心身不服,也要給自己取個名。
取了數幾天,才絞盡腦汁想出這個名字,還是在一隊獵獸隊伍里捉來的人教他取的。
南潯初喚他名,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是在叫他,他畢竟端著自己的名字的活了數十載,卻從未被人輕喚。
半響,昱禪才說到:「叫我何事?」
南潯只道:「無他,勸你不要太狂妄罷了。」
昱禪冷哼一聲,不語。
宴席大廳快到了,南潯端著一派仙風道骨,飄然走近了面前那玉樓金闕。
昱禪在南潯身後打量著這仙人之地,忍不住有些驚嘆。
這宮殿仙雲繚繞,金紅的火鶴和七彩的雲雀圍繞著殿宇。仙鶴守在門前,一眾天兵駐立於大殿兩側,仙子們穿梭其中,更有嫦娥仙子在大殿舞台獻舞,好一派歌舞昇平之景,好一個仙人之地。
南潯餘光瞄了一眼小狼妖,見小狼妖看的痴迷,便有意放慢了腳步,讓他多看一會。等會去天帝面前請罪,就沒這麼悠閑了。
想必天帝不會為難這小狼妖,但是不知道兩位仙子會如何處罰他,不論怎樣,他定會護著這小狼妖。
畢竟這小狼妖因他失職才有可乘之機吞下水蓮,誤打誤撞提前百年化形,那就是和他結下了緣,他不能不管。
而南潯自己倒是不在意自己,不論怎樣,他總不會被貶職。最重不過下凡一躺受一世凡人凄苦,老君素來慣他,天帝也不敢動他,而眾仙也是與他交好,南潯來領罰時,是絲毫不懼。
於是南潯和昱禪皆為閑然的走在大殿上,周邊傳來的目光讓昱禪微微不適,他不喜這麼多人盯著他。初見仙景的興奮已經過了,反倒是不斷傳來的威壓讓昱禪煩躁又不安,按耐著不顯露妖性。
原來天帝遠遠看到這小妖,有意給南潯一個下馬威。
在宴席上帶一隻妖來,可不是什麼好景象,狼妖身上的妖臊味讓不少仙子都掩住了口鼻。
卻沒想到這小妖沒露出懼怕畏縮之相,反倒是被激出了血性,獠牙都露出來了。天帝頗覺得有趣,反倒不那麼不悅了。
也罷也罷,正好這宴席也頗無聊,看看南潯又犯了什麼事,也會會這小妖罷。想到此,天帝輕輕一笑,開口:「南潯,你怎地現在倒是過來了,還帶了只小妖到我這宴席上來,是何意?」聲音威嚴莊重,帶著一股高不可攀的天龍之氣。
聽的昱禪心跳漏了幾拍,頗感忌憚。
只見南潯向前幾步,拱手行了一禮,恭敬的說:「南潯特來向帝君請罪。」
天帝聽了點點頭:「哦?南潯犯了何罪?」
又見南潯後退一步,與身後的昱禪並肩,指了指昱禪說:「南潯有罪,看管不力,竟讓這小妖一口吞了白星和月瑤兩位仙子的水蓮,願受天帝仙子處罰。」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眾神皆交頭接耳,天帝也變了臉色,兩位仙子更是拍案而起。
南潯見此狀,不動聲色的護在了昱禪身前,靜候發落。
天帝兩指微屈一下一下敲著面前的案幾,看著南潯和昱禪。在天帝目光之下的南潯暗自捏緊了手,略有些惴惴。
反倒是白星仙子率先開口:「區區一小妖竟吞了水蓮,南潯這次失職未免有點嚴重。」
南潯皺皺眉,又往旁邊挪了挪,完全擋住了昱禪,才對這白星仙子一拜,歉意道:「著的確是我的失職,浪費了兩位仙子這等寶物,實在該罰,南潯絕無怨言。」
白星聞言臉色稍緩,卻還是不願開口。她看出來了,南潯這是要護著這小妖,她雖不願同一隻狼妖計較,卻也不願就這麼善了。
這時月瑤仙子微微向前兩步,纖纖玉手握住了月瑤的手,以示安撫,又對著南潯和天帝一行禮,方緩緩道:「南潯上神言重了,雖是寶物,卻只是多費了些心而已。還未到那般地步。想來南潯上神也是無心疏漏,才讓這小妖吞了水蓮,是必絕非惡意。處罰言重了,方來討一個說法便行,月瑤不喜多說,全看阿星與天帝的看法了。」
白星聞言神色稍緩,南潯也再次鞠躬,以表謝意。天帝略一思索,他也看出來了南潯護著這小妖之意,樂得順水推舟賣他一個人情。
方道:「既然月瑤仙子這麼說了,那南潯便償還兩位仙子各一寶物罷了,但是水蓮也得賠,那就罰你貢獻九燁山靈泉百年,重新孕育一株寶蓮。至於那妖,就罰他不許做惡不許殺生不許顯露妖性,清心寡慾休息佛法道法罷,白星仙子,你看如何?」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白星自是不好說什麼了,便也一行禮,點了點頭:「即是如此,那最好不過,有勞天帝,有勞南潯上神了。」
南潯這才又笑了,對著天帝和兩位仙子道:「不敢當,這自是我應該的,至於這小妖的處罰,不瞞天帝仙子,我也正是想把他送到雲觀里清修。此番實在對不住兩位仙子,稍後我定把補償送到二位仙子府上。」
白星和月瑤皆是點頭示意。
天璇此時出來打圓場,拍了拍手,對著天帝說道:「既然事情圓滿解決那再好不過,雖說水蓮沒了,但這宴席還是要開下去的好,大家都開心一點,盡興最重要。」
天帝聽了也豪爽一笑,說到:「天璇說的好,宴席自然要盡興,南潯,你也留下來喝一杯。」
南潯後退半步,對著天帝歉意的拱手俯身,說到:「南潯稍後還要帶這小妖去往雲觀,可沒法陪天帝喝這一杯,拂了天帝雅興,實在抱歉。下次定去天帝府上叨擾,好禮賠罪。」說罷竟直接拉上昱禪轉身走了。
有些神明暗地裡都變了臉色,心思南潯愈發桀驁。
沒辦法,不是南潯非要這般不給天帝面子,是他不能把昱禪帶著待在這大殿里啊。且不說他人是否來取笑昱禪,光是那看動物一樣的目光,就讓南潯不悅。無法,只能拒絕天帝。
昱禪一邊走又一邊看著南潯拉著他的手,略感不適,又懶得推開,幹脆忽視。然後想了想,才說:「你要帶我去哪?不是說要處罰我嗎,你真要帶我去那雲觀不成?」
南潯咋舌,停下腳步回身敲了一下昱禪的頭,講道:「噫,不然我還帶你去我府上養著不成?你靈智初開,又有此等仙緣,好好指導,將來定大有所成,列入仙班,方成仙門都不是問題。雲觀是清修佛法之地,對你百利而無一弊,到時候見了清禪大師,記住別出言不遜。」
誰料聽到這話的昱禪挑了挑眉,加快了腳步與他並肩,語氣不悅:「那你不是要我去做和尚?我才不願剃光頭,還有,你能不能放開我的手。」
南潯聽到最後一句一驚,燙手一般甩開了昱禪的手,耳根發熱。他甩了甩頭,一時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在此時已到小鎮。
他心裡暗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方轉頭,對著昱禪說:「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雲觀就在這鎮子里。好了,我們快走罷。」說罷腳步匆匆往前方走去。
昱禪看著小鎮不置可否,看了一會才抬腳跟上了南潯,倆人不到半刻種,就走到了觀門前。
昱禪打量著這雲觀,普通的木門普通的磚瓦牆,絲毫沒有一點大觀的輝煌和飄渺之感,反倒更像一座廟宇。不過不論怎樣,他不在意就是了。
南潯和昱禪剛走進著雲觀,便看到了一道袍老人在一結緣樹下掃地。
這老道長看上去和尋常老人無異,卻腰板挺直著,絲毫不見年邁之人的蒼老。周圍顯露出一股子年輕人一般的活氣,氣宇不凡,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滋味。
昱禪見狀歪了歪頭,眼色略帶興味,看著道人,心想:看來,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師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