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幾下屁擊後，那少年癱坐在地，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疼的。

陳洛淡淡的看著地上的少年，他也估不好，這人傷有多重。他的實戰經驗還是太少了，這樣對方很吃虧，總會被他誤傷，這不好，很不好。

「陳少莊主、手下留情。」杜秀明和家丁急急趕到。

「大人好。他先動手。」陳洛怕又得賠人醫藥錢了，急忙解釋。

「曉得。」杜秀明將少年扶了起來。

「叔叔，他打我屁股。」少年雙眼含波，倒真是我見猶憐。

「大龍都折在人家手裡，你還能耐了？」杜秀明讓家丁扶著少年。

「我功夫本來就比大龍好。」少年兀自嘴硬。

也沒好多少，陳洛腹誹，只不過比那庄大龍惡毒。山下的男人還真是老虎，只不過是紙老虎，還沒見過能打的，對，除了那莫因，但莫因不能算杜撰城裡的人。

杜秀明看了眼陳洛，哎，這少年狼真箇惹事的主，「少莊主，此系我侄子杜翔，想給庄大龍出頭。冒犯少莊主了。」

嗯？這杜秀明倒真是深明大義的可疑，「我沒用力打他，倒是他一出手便是殺招，地上都是他的暗器，杜大人明鑒。在下先撤了。」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陳洛拉起小明就要跑。

杜秀明急忙讓家丁送杜翔回府，拉住陳洛，「陳少莊主，難得下山一趟，不喝兩杯怎生說得過去？」說完拉著陳洛便閃進路邊的小酒館，吩咐酒肉菜快快上來。

趁著酒肉菜尚未上桌，陳洛起身看隔壁正在猜拳、打牌九、鬥地主的兩桌客人，咦？贏了還能喝酒和有銀子收？陳洛天生悟性極好，三兩下便看懂了規矩。

「兄弟，要不要玩一把？」座中人見陳洛實在長得俊朗無雙，抹著口水問陳洛。

正中下懷，陳洛坐下。在冷清的山莊里，陳洛練就了耐心和專註，又過目不忘，眼睛一掃便能記牌、算牌，能耐得住把大牌全壓在後面才甩出來。

於是，除了第一把因規矩不熟，輸了點銀子之外，連贏十幾把，不由得大是開心得意，一邊喝酒一邊學他們拍著大腿喊些他也不明白意思的粗俗街罵。

「幹，瑪麗的隔壁，奶奶養的兩頭熊。」陳洛跟著人大聲笑罵。

杜秀明也嚴重撫額，對這學好花了十七年，學壞不用幾個時辰的陳洛也頗無語。

陳洛只是好奇並學著如何與身邊的人群融為一體，過嘴不過腦，這幾個字每個他都認得，串起來比梵語還陌生，梵語他因常看些經書，略懂。

「兄弟，你們的酒肉上桌了。」

沒人肯跟陳洛玩了，錢幾乎被陳洛掃光，想出千吧，又見與陳洛一同進來的是杜太守，只能認栽。

雖意猶未盡，但也見好就收。

陳洛把贏來的銀子裝進袖兜，心想明兒個上鳳儀小館瞧瞧去，父親啊父親，您不肯給我銀子，我自己也能贏來，不偷不搶，光明正大，呼兒嘿喲哈。

陳洛在山莊里無聊也常陪父親喝兩杯，喝著喝著竟連自己也不知酒量底線在哪。

他吃了一肚子的肉串，又贏了點小錢，便好整以遐的坐在杜秀明對面，喝將起來。

可憐那杜秀明急急押庄大龍回去醫治手腕，又急急趕出來救杜翔，至今連杯水都沒進肚。空腹被陳洛敬了三杯又三杯，臉開始泛白起來。

「少莊主，好酒量。」杜秀明大著舌頭說。

小明在一旁搖頭暗笑，開玩笑，就沒見我家少爺喝醉過。

「過獎。」陳洛繼續一杯又一杯，薄酒當水喝，反正花別人的銀子，不喝白不喝，他現在開始會用銀子衡量事兒值不值當做了，一杯酒多少銀子？要不把那個杜秀明喝破產吧。

「少莊主，好身手。」杜秀明大大著舌頭說。

「不敢當。」陳洛突然覺得山下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一堆身手爛如紙的假老虎，藏著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少莊主，好姿容。」杜秀明大大大著舌頭說。

「……，杜大人，有話不防直說？」陳洛看向杜秀明，眼神清朗若無塵。

杜秀明被這眼神生生灼得醒了兩份酒意，抓起桌上的羊排，啃了幾口，壓壓酒。

這小子還真是俊朗，只是杜秀明先入為主，中意的是這小子的爹爹，要是可以把他們父子倆都收了？呸呸呸，杜秀明，三觀要正，NP文過不了審的。

直說？如何直說？說我看上了你父親？你給幫忙牽牽線？

萬一這小子恐同反同？萬一這小子戀父、護家？呸，注意三觀!杜秀明酒幾乎全醒了。事急則亂，事緩則圓，慢慢來慢慢來，不急不急，心急定吃不了陳天華的豆腐。

「呵呵，呵呵，陳少莊主多下山玩兒，哈哈。帶上你父親，哈哈。」杜秀明強行尬聊。

「好說。」陳洛淡淡道。

這一天、一夜，陳洛感覺自己蒼桑了不少，原來一直慕仰的外面的天地如此，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只是不明白，如此這般，父親為何死守著不讓他下山？

不懂就問，「大人，有一事求教？我父親為何一直說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杜秀明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那陳天華為了怕兒子入彎道，竟編出這般不靠譜的話誑自己家孩子，真真、有趣，不愧他如此的肖想。

哈哈，貌似威儀凜凜的大莊主陳天華、真是、太可愛了，杜秀明暗自發了一會花痴，發現陳洛依然淡淡的看著他，執拗等他回答。

「咳咳，虎麼，確實有。只是少莊主這身手，何俱之有？」

「杜大人，論身手，大人怕是整個杜撰城裡最好的吧？」陳洛呷了一口酒，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臉上浮起了調皮的笑意，那雙眼睛便更燦亮了。

杜秀明一嘆，陳天華也算是做了件利民的事，若是把陳洛培養成花花公子，這杜撰城內必將添得許多痴男哀受。

「活不過少莊主三招。」杜秀明笑了笑。

陳洛眯了眯眼，這話比他爹的睜眼瞎還睜眼瞎。三十招他也未必拿得下杜秀明。

「過兩招？」陳洛吃飽喝足，還贏了點小錢，身心舒暢，手癢腿癢了，一整天也沒好好耍幾招，在山莊里，他每日練功超過四五個時辰，他這身手還真不是天上白掉下來的。

啊！杜秀明剛想拒絕，陳洛手指尖已撩向杜秀明下巴。他發覺這招還真蠻好玩，特別是杜秀明擁有一個小尖下巴，撩起來特別稱手。

放肆！居然？想輕薄我？我肖想的是你爹！這少年狼真是猴急得亂了輩份！

杜秀明往後一躍，滑出三尺遠，陳洛卻已隨身而至，一來一往三招已過，杜秀明有意收斂，陳洛卻是唇角微勾，右手握杜翔那把紙扇，以扇代劍凌空挽了個虛炫的劍花。

漂亮！杜秀明暗贊，趁杜秀明晃神之時，陳洛左手拔了杜秀明的冠簪。

「少爺，不可……」，小明急忙喝止。

陳洛只是想逗逗玩兒，但看著小明發急的臉和杜秀明又急又羞的神色，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冠簪，好像、彷彿、確實做錯了什麼？

他走上前，幫杜秀明重新插上冠簪，「大人，陳洛只是玩玩，恕罪。」

玩玩？你倒是說得輕巧，你知你此舉有多輕佻無理麼？杜秀明扶好發冠，搐了搐嘴角。

「大人大量，懷玉喝多了，望海涵，告辭。」陳洛鄭重致了個歉，拉起小明急忙閃了。

粗俗爛賭、嗜酒、酒後極無禮的輕薄杜秀明，陳洛在小酒館裡的所有作為，連同剛才在門口輕佻打杜翔屁股的那一幕，全讓角落裡一個書生少年盡收眼裡。

事實上，陳洛在門口和杜翔對打之前，一襲白衣勝雪、灑脫清朗的氣質風度確實讓那書生少年為之一震，真如謫仙般的白衣哥哥！

當陳洛前張後望、好奇的看著隔壁幾桌、直到起身準備去聚眾小賭時，書生少年還有一瞬希望陳洛向他看過來、走過來，用陳洛那招牌式溫溫潤潤、輕淡和煦的笑和他打個招呼。

但陳洛的眼光始終停留在嘈雜的牌桌上，玩倦了走回太守酒桌，又始終直直看著俊秀動人的太守，到最後，酒後失德，輕薄起太守來。

就這樣，陳洛失去了，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喊一聲「哥哥」的機會。

落漠也失望的書生少年，搖頭輕嘆，真真枉長了一副好皮囊，爛賭嗜酒好色，輕浮無德，「無德輕浮浪蕩子」，少年滿臉寫著鄙夷厭惡，臉上有多鄙夷，心裡便也有多落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