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被虐待,被傷心了
小說: 【古耽】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作者:朝朝深杯 字數:3721 更新時間:2021-06-30 01:28:20
無心山莊陷入前所未有的蕭索,莊主身體不適,少莊主受重傷,生死未卜。雖然,莊裡常有貴客往來,但已無一絲喜氣。
陳天華雖然服了解藥,但還需調個半年一載,內力才能完全恢復。
沈涵作為老藥師沈浩的侄兒,也精通藥理,也給陳天華號脈、開藥方,他想以此可以換得下山去。
「陳莊主,我欲赴京趕考,還請莊主放沈涵下山。」
陳天華對沈函歉意一笑,讓小明抬來幾箱經書給沈涵,「且在這溫書吧,有何需要告知小明。」
他確實認為應該放沈涵下山,但陳洛昏迷中,待陳洛醒來自己做主吧。
山莊里的人都不喜沈涵,一是陳洛是因救沈涵而受了重傷,一是陳洛受了重傷,沈涵竟不聞不問。
相比親和、與眾人皆有說有笑進山莊來給上上下下打點手信、身手了得、還主動犧牲那張俊臉助戰陳家的蕭逸來說,沈涵又沒用又孤傲又高冷,太不討喜了。
主廚再也沒給沈涵做好菜式,讓婆姨端來的飯菜,飯里摻了沙,饅頭加了鹽,豆漿摻著水,肉是餿的,魚肉是腐的,初進山莊那一餐好飯菜、那杯濃香的豆漿成了美好的回憶。
也沒人給沈涵提沐浴水了,在卧室後沐浴間那次舒服的熱水澡也成了美好的回憶,後來他只能到耳房裡沖冷水,已是冬天,山上又冷,沈涵邊洗邊凍得想哭。
哼!可惡!可惡!
杜秀明和蕭逸被奉為上賓,有酒有肉,而他在廂房裡吃著根本無法下咽的摻著沙的飯。他正在長身體,可恥的每天都在飢餓中渡過,他幾乎每晚都夢見那個被他踩在腳下的大饅頭。
院子里晾的衣服,總被人扔在地上踩上腳印吐了口水弄髒,這些可惡的人!這些小把戲雖然上不得檯面,可是也把小書生折騰得夠嗆。
又不放我下山,又如此虐待我。那個可惡的人哪去了?才不打聽他,肯定下山去鳳儀小館了。
某次小明親自給他送餐時,他還是忍不住冷笑著問了:「你家少爺是和那蕭逸下山去玩耍了?」
小明像看著個怪物似的看著小書生。我家少爺為了救你,差點被那莫因的軟鞭劈成兩半,就是傷痛中也惦念著你,你連過問一聲也無,如今還冷笑問是不是下山玩耍了?
也不知哪條腦筋繞錯了,小明想起小書生初入庄時,對少爺說起某事時臉色特別反感鄙夷,他笑了笑說:「他們逛鳳儀小館去了。」
沈涵果然臉色大變,半晌用手背抹了抹嘴,假裝鎮定的又是冷笑了笑,「他也就那點能耐了吧,不嫖不舒服斯基。」
嫖你的頭啊?這嫖字怕是你才懂吧?我家陳洛少爺若懂這嫖字何意我小明改名叫小暗。小明說逛鳳儀小館意即喝點花酒,沒想這小書生直接上升到最核心層次了。
真後悔給這人送這麼好的飯菜,小明和那些婆姨們的送來還是不同的,雖不似第一天那麼豐盛。
小明悠悠說道:「陳洛少爺當然能耐了,那些小倌可喜歡我家少爺了,我家少爺是高級會員,嫖一送三。少爺體力又好,夜御五六七八九十個。」
說完小明拂袖而去,從此再也不親自送飯菜過來給沈涵,讓那些婆姨們愛送甚送甚吧。這人,不值得。
本來對小明送來的難得的好飯菜,沈涵確實還開心的,他已經好些天沒吃過能入口的飯菜了,可是、他忍不住不炸毛啊。
請原諒,這實在不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這就是一隻披著灰色書生長袍的嗷嗷哈炸毛貓罷了。
他又把飯菜掀翻在地,這回也沒有婆姨來幫他收拾了,他還得自個去湖邊提水回來抹洗地板。
一邊抹著地板一邊餓著肚子,一邊悲傷滿懷,為什麼那個人那麼自甘墮落呢?
一襲白衣飄飄出塵,一雙俊眼如天上最亮的那顆星兒,一出聲一輕笑都溫溫潤潤的暖得讓人懷疑在灑潑溫柔,卻整天去做這般腌攢的事,不怕染上梅毒淋病尖銳濕疣之類的麼?
沒人懂沈涵的悲傷,那種既莫名擄上山來、被困在山莊里、被虐待著沒口好飯吃、沒個好臉色看,卻依然把那個夢、那個白衣出塵卻吃喝嫖賭的陳洛藏在心底深深處的悲傷。
莫因最後那一鞭,用力極大,旨在將沈涵捲走,而陳洛硬碰硬的受了下來,鞭傷近骨,背部似是被破開了一條肉溝,觸目驚心。
杜秀明送來上好的御賜創傷藥,那汪春水般的杏眼看著陳天華,說些表示安慰的話語。陳天華對他和蕭逸都致以一視同仁的謝意。哎,陳洛這娃兒,說是走桃花運還是桃花劫呢?
陳天華將陳洛安置在自己廂房中,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
對陳洛,陳天華如對待自己面世的唯一作品,在山莊中既放養又極為細心的呵護。
習武多年,陳洛身上除了這道鞭痕外,並無任何傷痕,這在習武人中甚少見,如今第一道傷痕便如此大型,陳天華是心疼到手指尖都在發顫。
我的洛兒,若可能,為父真願為你受這些苦痛。
昏迷、高燒了幾天的陳洛醒來,看了父親一眼,使盡全身力氣問:「解藥?」
「服了,恢復有一兩成了,洛兒,可疼?」他想著若陳洛太疼,給他點五石散緩緩,但陳洛搖頭,那玩藝致幻又易上癮,他喜歡自己清清靈靈的。
「那小書生?」陳洛忍著劇疼、滿頭虛汗如瀑般,第二句問出來的卻是這個。
——哎,陳洛,你也是沒救了。
「在,他沒事。」陳天華握著陳洛的手,淡淡答。
陳洛又疼昏了過去。
蕭逸頻繁往來無心山莊。他曾想過,殺了沈涵,或是私放沈涵走。
但在沈涵昏迷被送回廂房、陳洛受重傷尋醫問藥的當天,陳天華便特地找到他,跟他說,他有恩於無心山莊,無心山莊永遠奉為上賓,但不得傷無心山莊里任何一個人。
「若是讓陳洛知道,你傷了甚至殺了他,你此生,還想有機會在陳洛面前說一句話麼?」陳天華悠悠的說,「洛兒本就是個簡單、純良的孩子,想得到陳洛,你想其他方法,莫傷人。特別是那人,我都不敢傷他,或放他下山去,你別動這心思。」
蕭逸心裡微悸,他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別人的話語素來不當一回事,但陳天華這話他還是照單全收了。
因為這話里傳遞了一些更重要的信息,作為家長,陳天華對陳洛感情之事,不會專制幹涉,還有,就算他助了陳家一臂之力,陳天華對他,印象不怎麼樣,對他的手段、心機看得太透了些。
但對那小書生,陳天華的印象也不怎麼樣,可能也想過趕下山或廢了,但礙於愛屋及烏罷了。
對陳洛這個功力尚未完全恢復的父親的話,蕭逸也只能照辦,不照辦,追陳洛這事,死路一條,照辦還有一線生機。
但蕭逸極度不服,就是不服,憑什麼?!且不論手段心機身手這些,就論長相就論對陳洛的一顆心?就沒有小書生什麼事。
他來到沈涵窗前,小書生正認真溫書,呵,寒窗苦讀?一心想著功名?那就考功名去啊,江湖子弟江湖老,你和陳洛、和我們本就不是一路的,半路殺出來做甚。
若陳洛有個三長兩短,我生剝了你,人皮剝下來製成燈籠,元宵佳節掛在城門上。
沈涵抬起頭看看蕭逸,他也不喜蕭逸,因為、因為陳洛和蕭逸默契對視那一眼,因為陳洛救蕭逸而不顧他生死,害他昏迷了一天,醒來頭疼欲裂,胸口也像被什麼撞到了,生生的疼。
蕭逸伸手抓過沈涵桌上的書卷,上面密密麻麻鋪滿書生的批註,蕭逸隨手一撕,又接連撕掉了十幾卷。
沈涵鐵青著臉看著他,他打不過蕭逸,但臉上並無懼色,可殺不可辱,小書生從小懂得的道理,斯文風骨,小書生也有。
書本下壓著張紙條,上面有陳洛的名字?蕭逸伸手將紙條抓了過來,沈涵急急要護住,被蕭逸揮手一擋,沈涵險些又摔倒了,這回可沒有陳洛來扶住他了。
【卧室後面有個小沐浴間,我甚少用,不臟。昨晚忘了給你提沖浴的水,見諒。若太重,吹個口哨喊我,我幫你。——陳洛。】
蕭逸將紙條捏在手裡,眼神暴斂!這般細心?我沒看錯,陳洛,你的確會是個體貼的好男人,他幾乎可以斷定,陳洛會是極具「事後」美德的男人。
半眯著眼,看向沈涵,他原以為沈涵對陳洛無意,或者,有的只是恨意。但從沈涵對這紙條的態度,這小生書對陳洛的心思並不簡單?這樣,這小書生更如眼中釘一般!
「還我!」沈涵無畏無懼的伸出手。
「哼。」蕭逸冷哼,隨手撕成幾片,撒向空中,負手而去。
沈涵垂眸,沉思半晌,用手背抹了下嘴,其實嘴邊什麼也沒有,這隻是他抒發不舒服情緒時的習慣動作。他突然打開房門,跑向窗前,彎腰將那些碎紙片一一撿起,捧在手心拿回房裡。
他其實很討厭自己這樣,那人那麼可惡、輕浮浪蕩、嫖小倌、救別人不救他,他卻還藏著這張破紙條。
只因這紙條,是那天他做完那個夢後,陳洛壓在特地給他提來的沐浴水桶下面的。他癟著嘴,真憋屈,他滿腹委屈。
蕭逸在半路遇見給沈涵送飯的婆姨,負著手笑問:「婆姨,給小書生送飯?我正要去找他,我拿去吧。托盤就免了,費事你再走一趟。」
「蕭公子,您人真好。」婆姨自然是樂得可以偷懶的。
將托盤上兩個饅頭一碗米粥端起來,蕭逸待那婆姨走遠,一個飛身向後山掠去,扔在半山喂鳥。
陳洛溫潤而簡單,適合一個懂他、能被他溫暖寵著也包容的寵他、同時也有心機能力助陳洛報仇、光復陳家堡的人,而不是你這樣一個做著功名夢的小書生。
蕭逸很篤定自己的判斷。小書生你最好自己退出,別逼我真出手廢了你,廢了你的小臉小菊,到時就好玩了。
他知道陳洛天平傾向於沈涵,但這不重要,陳洛涉世不深,不懂什麼更好,也不懂什麼更適合,他會讓陳洛明白的。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用儘力氣,才忍住沒有痛下殺手,只是偶爾搶掉沈涵的口糧扔掉。
沈涵將那碎紙片拼貼起來,夾到書卷里,抬頭髮現已經過午,卻沒人送飯來,又用手背抹了下嘴。
你擄我上山來餓死我麼?可第一晚你為毛線讓人給我做那麼多好吃的?那天早上你為毛線裝模作樣的給我饅頭豆漿?
他忿忿的拿出書本,想抽出那張條紙撕了,自己跟自己炸毛嗷嗷哈了半天,還是作罷。
再次用手背嘴時,手背是濕的,他癟著嘴,很難過,鳳儀小館有這麼好玩麼?在山下吃喝嫖賭樂不思蜀?
為何?你是一個這樣的人?
為何,你看不出那個簫逸是個惡毒的人?拚死救他?
為何,我心裡裝的竟是你這樣一個人?沈涵真是難受透了,難受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