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沈涵重重的將窗戶一推，陳洛伸手阻擋，怕傷著沈涵，他一身內力都卸得徹底，饒是反應快，才堪堪逃過手指被夾斷的慘狀，但他依然重重喊了聲「哎喲」。

沈涵心一顫，推開窗，一隻香噴噴的大肥雞就在他鼻尖處，他舔了舔小紅唇。

「莫關窗，好麼？」陳洛算是明白了，這隻喜歡嗷嗷哈的炸毛貓得哄著求著來，而且極貪嘴。

沈涵盯著這大肥雞，陳洛撕了只大雞腿給他，他幾口消滅了，又看向另一隻雞腿。

受傷這些天，陳洛吃這些吃得都快吐了，看著沈涵這餓鬼投胎模樣有點心疼，「你且慢慢吃。我去給你拿點湯來。」

陳洛把整隻雞遞給沈涵，幾個飛躍掠回廚房，拿了一大盅雞湯，想了想，又拎了一隻原備著給他下午吃的胡椒雞。

見沈涵淡定的在窗前溫書，那隻大肥雞不知所蹤，陳洛不禁驚異，「你整隻雞都吃完了？」

沈涵不理會他。當然沒有，他藏了一半中午吃，這個地方，飽一頓、餓一頓的，這節奏誰也抓不準，他自己得晴天為雨天備糧。

「喝口湯。」陳洛將湯盅遞過去，他老實不客氣的接了過來，金黃燦亮鮮美的山菌雞湯，他喝完還意猶未盡的將嫩紅的小舌兒舔了舔淡紅的唇兒。

陳洛掃了一眼，又掃了一眼，那小舌兒好像比什麼都美味似的，竟好想嘗嘗。

「還有一隻胡椒雞，吃不吃？」陳洛努力調回視線，轉換話題。

其實，還是挺想吃的，但還是矜持點吧，沈涵白了白眼，算是回答。

陳洛站在窗前，從袖兜里掏出把小刀，用手絹抹幹凈，扯下一隻雞爪，刺刺挑挑的幾下，把骨頭全卸了下來，遞給他，沈涵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耐不住美食的誘惑，接了過來，爪心的胡椒味兒最濃，鮮美爽辣得沈涵微微眯了眯眼。

「不喜吃雞爪？見你昨晚啃得挺歡的，只是與我父親一樣，啃不幹凈，都是沒耐性的人。」陳洛笑了笑。

沈涵看了他一眼，他實在有些抵抗不住陳洛略帶暖意溫潤的笑。他也確實很喜歡啃雞爪，第一次吃這樣脫了骨的，還真是、蠻爽，他一邊吃一邊盯著另一隻雞爪。

陳洛又彎了彎唇角，將那另一隻雞爪扯下來，拿起小刀，一邊繼續剔爪骨，一邊輕聲問：「沈公子，你多大？」

在杜撰城，男子間問這話偶爾也會另有涵意。沈涵有點想炸毛，但總不能在陳洛還在為他剔雞爪骨的同時炸毛吧，萬一陳洛不把那另一隻雞爪給他了怎麼辦？

沈涵蹙了蹙眉，看了眼正經禁慾臉的陳洛，有些捉摸不好陳洛到底所問為何？或者，他眼珠子轉了轉，先問問這傢伙吧，他還真、真有點想知道。

「嗯？」陳洛看了他一眼。

沈涵不答反問，「你呢？」

「春末剛過的17生日。」

居然問的是年齡？沈涵居然有點小失望？

「我虛長19載.」沈涵臉不紅心不跳的「虛」了個大謊，陳洛手中的小刀一頓，抬起頭看了看沈涵，他是絕對不信的，但沈涵一臉認真、高冷、正直嚴肅的少年包青天模樣，讓他又有點估摸不好，這答案里到底水份有多大。

「喊哥哥吧。」沈涵終於露出尾巴。

哦。陳洛揚了揚眉，抬起頭，看著沈涵，認真、誠懇的喊：「沈哥哥。」

「誒。」沈涵眼裡、唇角都是笑意。

噢，第一回看到這個人笑，真是、好看死了，素來罩著的那層清冷退散後，是眼梢、唇角都微微勾起的調皮，俊逸之極的小臉泛起並不常見的生動。

陳洛並不在意沈涵真的19還是假的15、16左右？他在意的是這人在開心、得意。既然如此，他可以、願意滿足他。

「沈哥哥，再吃一個，這小刀留給你料理雞肉，」他把小刀插在雞背上，將另一隻脫了骨的雞爪遞給沈涵，「帶你去後山看飛瀑要不？我總在那沖涼，哥哥不嫌冷的話一起？」

一起沖涼？你這人以為喊句哥哥就又耍下流了？沈涵叭的一聲又把窗關上了，關之前還沒忘了把那隻胡椒雞拖了進去。

呃？怎麼又生氣了？這回又是哪一句惹著他了？嫌冷？太小瞧他了？哎，你又沒練功底子，大冬天的沖山瀑水還真不一定受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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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沈涵很是嫌棄昨日陳洛大冬天的邀他去後山一起沖涼，又耍下流了，但陳洛邀他烤火吃烤地瓜童子雞鴿子一早又給他送大肥雞，他想或者再和陳洛多聊聊，應該能說服陳洛放他下山吧。

於是，他也願意不關上窗了，他也願意忽略掉那人的一些劣習，願意忘了這人最歡喜那蕭逸。

偶爾和在那人在窗前聊聊，好像也真的挺開心，不，是心真的會嘣嘣嘣的跳，那溫暖的聲調、眼神、笑意都挺慰貼人的，撩得他心亂腿軟的。

但是，今天，他卻看到他極不喜看到的一幕，那兩個相互歡喜的人真的在湖邊秀恩愛了。

陳洛正在湖邊練劍，蕭逸快步而來，俊臉帶笑，「好些了？聽說你出關了？」

客氣的行了一禮，陳洛回道：「聽得父親說，杜大人和蕭兄一直頗關心陳洛傷勢，本該下山致謝。」

「哈哈，無需如此客氣，你莫再提下山了，陳莊主怕是絕不會同意的。或者，哪天我帶你悄悄山下玩兒。」蕭逸爽朗的笑聲直衝沈涵的耳膜，有這麼好笑麼？人前裝得一臉和氣，人後惡毒得要命，就是你這廝。

沈涵叭的一聲又把窗關了。

陳洛蹙了蹙眉。

順著陳洛的眼光看去，蕭逸暗自得意，這兩個月，小書生怕是餓得夠嗆，長身體？長成個殘疾才好。

「全身都躺僵了吧，耍兩招？」蕭逸從腰上解下兩把紅纓軟槍，「聽明叔說，你想要把槍來耍耍？」

「嗯，難為他還記得。當時看你耍得特別好，」陳洛接了過來，雙手暗運力道，軟槍瞬間抖動標直，「我不懂，還請不吝指點？」陳洛看向蕭逸。

蕭逸被他這雙俊眼晃得有點失神，晃了晃頭，抓緊機會近身講解，雙手握住陳洛的手，指點握搶姿勢，五指握槍的姿勢難免容易引人瑕思，蕭逸俊臉微紅。

那陳洛卻只是蹙眉認真思索，不時發問，對頭抵著頭、手握著手的暖昧姿勢毫無感覺，他全付心思都用在領悟一門新的兵器使用上。

——但透著窗縫看著的小書生很有感覺，心裡頗酸、脹、傷的感覺。

「試試？蕭兄手下留情」。陳洛抱拳致禮。

看來只有自己因如此近距離且手掌難得觸碰激動得手顫心跳，蕭逸臉上輕笑，心裡暴傷，這句客氣的蕭兄更是讓他懊喪到底。

一襲白衣一襲淡翠長袍在碧湖邊移挪跳躍你來我往、兩桿長槍揚掃刺挑，確實養眼之極。

兩人慢慢的耍出了默契，一來一往皆眼到身到槍到，與其說在習武不如說更像是配合無間的作秀。

蕭逸又善於迎承、將招數喂得極到位，而陳洛在習武上又極有悟性，剛剛重新獲得身體活動自由的陳洛耍得滿頭汗，全身舒爽。

歇息時，兩人坐在湖邊石上，陳洛想起，那小書生剛來的第二天，便是坐這裡，小書生還踩了他給的饅頭幾腳，險些滑倒。想著他便笑了。

蕭逸側頭看著他，看得有些入迷，「陳洛，可有人說你笑起來像三月和煦的春風？」

陳洛回過神來，想了想，還真沒有，從小山莊里沒人誇過他長相，昨天早上還讓丑廝叔嫌棄了，搖搖頭說：「可能因為我適才正在想一縷春風吧，三月的春風和煦嗎？三月的春風其實還是有點清冷的，倒春寒剛過，清冷寂寂，吹在心上，心悠悠暗生疼惜感。」

有點雞同鴨講的感覺？蕭逸蹙了蹙眉，為何對於接近陳洛，他總有點無處著力，對其他男子，他手到擒來啊。

陳洛沉默片刻，側頭正色看著蕭逸，「蕭兄，還沒正式跟你道謝……」

走闖情場，最怕被派感謝卡、祝福卡、好人卡，蕭逸聚起全身深情傾注在他最為得意的一雙鳳目上，款款迎視陳洛，打斷了陳洛的話，「你我之間，無須言謝。」

陳洛聞言，垂首片刻，似是鄭重的沉思，瞬即鄭重點頭，「嗯，他日蕭兄有需要，陳洛豁出性命，在所不辭。」

「那就先幫我一個忙吧，」深情眼神落空，蕭逸對陳洛的回應雖不滿意，但也抓住機會走近一步再說吧，「既是過命交情了，別喊我蕭兄啦，真是生份。」

陳洛也願意爽朗些，「說得是，其實，我稱你為兄，也不是生份之意，我觀蕭兄臉相應該比我年長？」——陳洛，找死有很多種方式，你為什麼要選擇這種說觀別人臉相比你年長？

蕭逸嘴角搐了搐了，勉強地擠出了一絲尬笑。

兩人對了下生辰年份，居然同年，蕭逸說那定是他小了，他生於秋冬，陳洛說，「那你以後稱我陳兄吧。」

想起昨日與那小書生也聊到了年歲一事，笑笑說：「那沈哥哥臉相真是稚嫩，又好看，那雙眼睛清清冽冽的，整個人都清清冽冽的，又孤傲得緊，像今天的冷風一般。讀書人氣質就是與我們不一樣，我總怕惹他不歡喜。仿似都不曾見他真正的笑過一般。」

——陳洛啊，找死真的有很多種方式，你非得選擇這種在一個人面前說另一個顯年輕、好看和氣質好嗎？這樣真的好嗎？

蕭逸把本來想回陳洛一句「不叫陳兄，叫陳哥哥吧」硬生生給吞了下去。陳洛「觀臉相」這說法不太精準，蕭逸並不顯老，而是從14歲起便打滾江湖、情場老成老練上臉，陳洛只是直觀而籠統的說出對一個江湖少年和一個山莊少年的氣質對比差別。

「沈哥哥？」蕭逸疑惑的問。

「那沈公子，他說他長我兩歲，我是不信的，」說到這陳洛笑得歡了些，「他定是誑我喊他哥哥，我便喊了，他歡喜就好，話說他昨日誑得我喊他哥哥時，一開心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你若見了，定會覺得眼前若換了個人。話說他要肯笑起來，才像你形容的暖春的風。」

一聊起小書生，陳洛的笑語多了起來。

蕭逸鳳眼殺機已現。沈涵，倒真是小看了你？竟這般的會勾逗人？「呵呵，是麼？呵呵，呵呵，真是好啊，呵，好啊。」蕭逸很有風度的尬笑連連。

遠遠看去，兩人似是在湖邊極為默契的談笑，時而互相凝視，時而輕笑慢語，蕭逸的深情疑視特別的冗長，陳洛的輕笑特別的頻繁。沈涵透過窗縫，看著他們，久久的看著。

你是擄我上山來看你演言情真人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