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重陽節，杜秀明給陳天華介紹了一個隔壁城悅華城富商的庶出女兒，長相頗不錯，只是被那元配夫人刻薄得誤了婚齡，年二十有二尚未有良配。

——為甚給陳天華做媒要選在重陽節？隱射他老麼？他、嚴重不服。哪方面他單挑庄大龍都不會輸，哼。

極不錯的對像。杜秀明在宴上提起時，陳叔眼睛一亮，差點就替陳天華拍板了。

陳天華全程沉沉的聽著，只是當聽到悅華城時眼神一滯。

沉鬱了半天，他突然很煩燥，煩燥於陳洛給他張羅這些，煩燥杜秀明居然也真的操辦了起來，他有種奇怪的被拋棄了的感覺。

他倏的看向陳洛，「誰讓你折騰這事的？」

「我、我想有個母親，有個弟弟或妹妹，一人，太孤單了。」

「一人太孤單，你便成親吧，娶個妻子陪你。此女二十有二，大你三歲，女大三，抱金磚。如何？」陳天華面無表情。他如何不知陳洛一回杜撰城，便整天走街竄巷，找誰不言自明。

「啊？」陳洛驚懼，差點掉下湖去，緊緊抓住欄桿才倖免於難。

陳叔：老爺，您靠點譜吧。

杜秀明眼睛一亮，陳天華不解的看了看他。

「啊甚啊？你用不著去押鏢營生，我撥半個山莊給你當婚房，山下還有良田、城中還有店鋪若幹，這女子年齡大些，也成熟強練些，過來幫著打理正好，陳叔也不必太累。你還有何不滿的？」

陳天華面無表情的看著陳洛，眼神顯著灼冷。

「我錯了，父親。」陳洛低下頭。

「錯哪了？」陳天華輕喝。

「擅越了。」

「你父親想做的事沒人能阻著，沒做的事便是不想做。哼。」陳天華臉幾乎黑成了炭，「你以為家中只添一口人這麼簡單？她若不容你，我若色令智昏，你傻白成這樣，連個眼色都看不懂，看你到時找誰哭去。一頭家，最可貴的是和諧寧靜。你以為這些年來的山莊寂寂是天上掉來的？」

——都踏馬的是你爹忍出來的。

」但孩兒已長大了，您若色令智昏，我替您開心，她若不容我，我便住別苑去，每日過來與爹爹請安。我任何家業都不要，都給她，只要她待爹爹好，給爹爹生好多好多個小洛兒。「

」你要這麼多小洛兒幹嘛？有獎啊？你有皇位要傳？「

陳洛憋屈的看向陳叔求救，陳叔搐著嘴角當沒看見。

倒是杜秀明拍拍陳洛的肩，「天華兄，洛兒也是一份好心。怕他將來成了親，另立了門戶，你沒人陪。」

洛兒？你為甚叫他洛兒？陳天華氣昏了，卻又不知在氣甚。「那時我完成支線任務了，我出家去。」說完拂袖而去。

哎，這個叫亂啊。陳叔也搖頭退席。

「杜大人，都是我思慮不周。」陳洛誠心致歉。

「你一片孝心，沒甚不對的。」杜秀明太開心了，整張臉都在發光。

杜秀明找到在竹庭繼續喝酒的陳天華，「天華兄，是否覺得那女子太年輕了？怕陳洛吃虧？」

「大人，單身久了，其實有些怕打破這種狀態。」陳天華沉吟了片刻，難得的說出些心裡話，「所謂一個人怕孤獨，兩個人怕相處吧。給大人添麻煩了，莫幫我折騰這些了。」

一怔，對這份突然而至的感慨有點意外，杜秀明點點頭，「同感。」

兩個大男人對視了一眼。

「大人這般優秀，為何一直單身呢？」

「不知。」杜秀明無法和陳天華同頻，他尚不敢表露心跡，用情越真越深越不敢輕易表露，他轉了話題，「陳洛成長了不少。」

陳天華如何不知陳洛和他站在一起，兩人身板已幾乎一般模樣了，少年是真正的長開了，身上那股靜氣極耐人尋味。

「你是說他成長了，我應該放手，可以續弦了？」

「不，」杜秀明搖頭，「他成長，你確實可以放手，但和續弦無關。續弦與否不在於他，在於你自己，在於你是否有歡喜的人，在於你心裡是否有一個很想與其共度一生的人。」

看著俊雅的杜秀明滿眼誠懇的看著他，陳天華心裡越發煩燥。

「天華兄，我們認識兩年出了。韶光一晃而過，伸手遮挽的時候，它們便又從遮挽的手邊過去了。」——這又來自多年後朱自清先生的句子啊，你們真有穿越的能耐。

「聽說大人當年是探花郎？」

「嗯，」杜秀明笑了笑，「其實，我應該算雙科探花，武試我也參加了。雙劍敗在了楊老將軍二公子長槍手下，其實也不算丟人。當時，太子要我進宮伴讀，我託病堅辭，便被發配到這南疆小城來當個太守，聖上沒將我賜死就算我踩了狗屎運了。一呆就快十年了。也改變了個人的人生軌跡了。」

這改變人生軌跡是甚意思，陳天華自然明白，他想不出什麼話來慰解，只能乏力的說：「開心就好。」

「開心過，也悲傷過，我無悔。」杜秀明看著眼前一叢翠竹，眼神有些許迷茫，「很想真心愛、用力愛。用心等待，結果如何，交給老天爺吧。」

陳天華心倏的一疼，他想起了成景，如若等不到，杜秀明會走成景那樣的路嗎？

他突的抓住杜秀明的手腕，「秀明，莫走那消沉極端的歧路。走下去，總有峰迴路轉的時候，人生這麼長，拼的是誰笑到最後。」

嗯？是給我希望嗎？我不該消沉、應更勇敢積極些？杜秀明看向陳天華，這張五官立體眉眼深邃的臉，這臉的主人知道他要花多大氣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長時間的盯著看？

「好，子仰，聽你的，不消沉。」杜秀明垂首看向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你這般好，會有待你好的人的。」陳天華有點尷尬的放開杜秀明的手，有些許不舍，好想長久的握在手裡、還想搓揉搓揉怎麼回事？

「其實，我只想好好的待那個人，照顧他，撫平他心裡的哀思，撫琴與他聽，陪他小酌，賞月，陪他縱情江湖，他也無需對我多好，只需待我如他家人那般就行。不知還要等多久，我方敢與他表露心思，我只怕，表露後換來一番拒絕，我敢詐病欺瞞天子，卻沒有將情示與那人的膽。」

杜秀明緩緩起身，踏月離去，修頎的背影出奇的廖落。

說的好似不是陳洛？移情別戀了？陳天華蹙了蹙眉？哎，這些年輕人的感情他不甚懂，想一出是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