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沈涵讓小明請杜秀明過東廂房一敘。

「你一人？」杜秀明往裡屋看了看，又看了看房中擺設，完全沒有兩人已共居一室的跡象。「陳洛居然這般君子，他是要鬧哪樣？」杜秀明有點無奈的撫了撫額。

「他說擇了日，待成親再住一處。」沈涵大方坦陳。

擇了日？杜秀明又吃了一驚，這等大事怎沒聽陳叔說過，「擇了何時？」

「他說中秋後方有好日子，具體我沒問。」畢竟缺乏經驗，說著沈涵也有點懵，他居然也沒問具體，陳洛也沒說。

陳洛在拖延時日，杜秀明一下子明了。

「杜大人，您似是知道陳洛心疾之事？他倒是很配合喝養心湯藥，嘴裡又說無防只是腸胃不適，我反而甚是不安，若無事，他必不肯喝湯藥。這遭變故又讓他頗為鬱郁，再不見往日神彩。」

「我也頗懷念初次見的那個陳洛，甚也不懂，天真浪漫，傻到問我為甚他父親說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杜秀明嘆了口氣，「如今見他總是望著他父親緊閉的院門發獃，真讓人難受。早前覺得那莊主太過疼兒子，如今方明白，這兒子也甚看重他父親。」

沉吟半晌，杜秀明終於下決心，簡單與沈涵說了陳洛重傷後延誤了診治落下了心疾的過程。

說完杜秀明拍了拍嚇得臉色發白的沈涵的肩，「這其實才是他不碰你的真實原因，不是甚待中秋後成親洞房花燭夜再成事。」

「他要將我成全給其他人麼？這算哪門子的喜歡和愛。」沈涵苦笑，陳洛，你真是個好人，你好得不像人，你他媽的是個混蛋。

「你莫如此想他，他一直心善，我估計他是知道自己陪不了你到老，不敢碰你，而不是想把你讓給別人，走吧，一道下山，我去陳叔搞的別苑看看，聽說那陳叔在搞甚分家。」

「大人，現在真不是分家的好時節啊」，沈涵焦慮的看著杜秀明。

「我回頭找那頭莊主說，不能再讓這父子倆再彆扭下去，會彆扭死人的。我懷疑陳叔與那胖和尚串通一氣，明裡搞分家，其實是要整死陳洛，這家若真分了，陳洛不是死在心疾暴發就是死在胖和尚掌下。」

沈涵蹲下去哭了起來，他的陳洛，俊朗如星月的陳洛，那個在官道邊一把撈起他的懵懂少年陳洛。

「莫哭了，沈大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才二十大好年紀。我不信他命止於此。」杜秀明拳頭輕握，為了陳洛，他第一回給當年的太子現在的天子去信，求兩名最好的御醫，求最好的養心丹藥。

那人允了，問他可願意入宮？官職隨他提。他只回了四個字：秀明福薄。

沈涵無法忍受，陳洛對他隱瞞了這麼重大的事。原來不再親他、碰他，是這緣故。

他要好好讓陳洛認識錯誤，愛，絕非如此，不是自以為犧牲自己去成全他人，愛就是愛，愛就是要擁有對方、擁有當下。

他想起西廂牆上掛著的那頂小斗笠，想起陳洛說過傻傻的走街串巷的找過他，還從庄府走過，他恍然在庄府樓閣上看到的那個戴著斗笠的熟悉人影竟就是陳洛。

他想起那個偷他褻褲，在他門口支楞起小帳蓬的陳洛，想起蕭逸說天下都知道陳洛最幹凈；

想起那頭可憐的陳洛，連自瀆也不曾，每天傻傻的在湖邊舞劍耍拳，傻傻的在他窗前邀他出來湖邊走走？在他窗前給他剔雞爪吃，一身功夫卻被他捅了一刀；

他想起陳洛二十歲了還傻傻的問他如何行夫夫之道，想起陳洛說愛了他三年，整整三年。

他不在山莊里的日子，陳洛應該很想他吧，又有心疾，一定一邊想一邊撫著心，一邊找他一邊撫著心，想到這，沈涵的心也揪疼起來，光想這些，沈涵就受不住了。

他抹著淚，癟著嘴一遍遍在心裡喊著洛哥哥啊，你太苦了。

不，他不能讓陳洛幹凈來幹凈走，陳洛這麼好，不能走也走得這麼遺憾，連真正的肉味也沒識過。

他讓馬車直接送他到浩朗小樓，在沈浩和林朗床頭找到幾個小藥壇，時隔太久，藥膏都幹涸了。

仔細回想了想，他去藥倉中翻找了些蜂蜜桂花油幾味養護中藥些許油脂和小鍋小爐小瓷壇，折騰了一個大布囊，回府衙一邊處理些事務，一邊架起小爐子，細細的熬起了藥膏。

小時，經常見沈浩熬煮藥膏，林朗總是一臉莫明的表情，沈浩便笑笑看林朗一眼，笑得曖昧不明又有幾分寵溺。

他有一回問沈浩，這藥膏甚用途，沈浩看看他，倒是不避諱他尚年幼的給他講：「男子與男子歡好其實很辛苦、麻煩，需有脂膏潤滑方可，你尚年幼，將來是歡喜男子還是女子也不一定，你且當是知識知道就好了。」

「外面沒賣這些麼？」

「杜撰城內當然有賣這些，有些藥膏脂油太重，難清洗，我這方子清潤些，且能養護。沈涵，我希望你用不著這些，可也說不定，你也學著熬煮。」

他少時閑瑕便也會幫沈浩看火熬煮藥膏，小小的手兒拿著勺兒不停的攪拌，以免沾底，待那蜂蜜、桂花油、油脂、養護的中藥汁都融合一處，藥膏熬得細膩清透時，便裝進小瓷壇里，放到沈浩和林朗的床頭。

沒想，他還是有需要用上的一天。沒想，他一個堂堂的太守，居然在府衙里熬煮這個？說出去，豈不是一段、佳（笑）話？

一小鍋藥膏分裝成二十幾小壇，他看著頭有點大，拿這麼多回庄，陳洛會不會嚇到？——嘿嘿，太守大人，你太小看你家陳洛了。

要不分點給庄大龍？杜大人？

他一個太守大人送人這些會不會有點怪？

送人潤滑藥膏，菊有餘香，與人方便，也是予己方便。——什麼亂七八的，深杯你滾。

午後時分，庄大龍便收到了太守沈大人的侍衛送來了一個小錦盒，裡面是四個小小圓圓的白瓷壇，還有一張只畫著朵小菊花的貼子，揭開壇蓋，撲面而來清淡舒服的桂花香，晃晃小瓷壇，膏體細膩滑潤。

庄大龍研究了半晌，有些確認了這些玩藝的用途後，拎起錦盒快馬沖向蕭府。

當小逸逸跨坐在他身上瘋狂顛動小半個時辰，清洗舒爽後，庄大龍看著小逸逸紅潮未退的小臉，「你說你啊，欺負折辱人家，人家卻以德報怨，送你這般的好東西。」

沈浩只說了一半，外面賣的藥膏油脂太重不止難清洗還會影響體驗，沈家這自製油膏細膩清透，相當於超薄享受。

「不，我不認為他是以德報怨，我認為他在報仇。」蕭逸突然大哭了起來。

「小逸逸，莫哭。」庄大龍心疼的抱起人兒好生哄著。

「往後沒有這般的好東西用，可怎生好，啊嗚嗚。大龍，我不管，你去跟他再要些來，沒有這個，你莫碰我。」

呃？

沈涵，我說害人有多種，你這種算是頂惡毒的一種。庄大龍鬱卒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