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是有病，是很多年的舊疾。」

窗外起風了，在初春的時節里下起春雨，於彤握緊了手裡的咖啡杯，

「其實早在三年以前就知道江哥有抑鬱症了，你沒有見過他發病的時候有多嚴重，會大半夜地站在樓頂上往下看，一邊看一邊哭。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他，但是只要江行一哭，江哥就會立馬平靜下來。」

他歪著頭摩挲著杯側，

「有一次鄭榮光找過來了，很奇怪的是，他明明知道如果抓住了江行，江哥就跑不出他的手心兒了，他也只是看著江行愣了愣，揉了揉他的頭，就走開了。他看著江哥在笑，不忍心給孩子留下陰影，可是江哥當晚的時候就發病了，抱著孩子哭了一整個晚上。」

「鄭榮光這個人很複雜，他有柔情，他也有足夠的險惡，江哥說過，因為很多事兒，很多原因，他都恨不起來鄭榮光。我想，逼得江哥快瘋掉的東西，就是這些事兒。」

痛苦糾結如他李涇川，聽著這些話的時候心裡頭也不是滋味兒。

他喉頭一梗，啞著嗓子，

「江深他……沒去醫院看過麼！」

「看過，怎麼沒看過！是我硬拉著他去的。」於彤呷了口咖啡，其實明明他也喜歡不起來咖啡，可忍不住聞見它的醇香的時候去喝上一口，他嘆了口氣，「看了又怎麼樣，這麼多年不還是這個樣子。」

「吃了藥也不見好麼！」

「藥？江哥他哪兒有錢去買藥！」

李涇川的心好像放在油鍋裡頭熬煎，永遠好受不起來。

「你以為他這麼多年過得容易？C市又小又窮，黑/社會四處混雜，江哥一個人的幫助都沒接受過，高湛楠對他的照顧他一樣也沒接過，靠自己過過這麼多年的苦日子。」他瞥一眼李涇川，「A市是真的傷透了他了，他死也不肯回來，如果不是因為奶奶去世了，托他照顧我，你怕是一輩子再別想看到他。」

於彤的這句話不假，如果江深不想回來，他怕是一輩子也再不能看見他。

「江哥很喜歡吃麻辣燙，雖然會很不衛生，可是聽說這是當初他懷著江行的時候，唯一一次在夜裡想要吃的東西，也聽說，那是他當初的那個混蛋愛人唯一一次的溫柔為他在深夜裡跑出去只為買一份麻辣燙。江哥真的是一個十分念舊的人。」

這一連串的話叫李涇川的內心不好受，他其實都已經記不清江深懷孕的那個時候，究竟他具體喜歡吃什麼，也會不會想要吃什麼。

他其實，從來沒有真心關心過江深。

這叫他如何能夠不後悔。

「江哥他最怕一個人呆在家，他喜歡在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能夠帶給他安全感，是這麼多年鄭榮光帶給他的傷。江哥他這麼多年，賣過菜，做過服務生，幫人洗過碗，甚至在最沒有錢的時候如去過工地搬過磚。他幹過很多事兒，臟活累活他都做過。」於彤抬起頭看了看李涇川，「我會對你說這麼多，不為別的，只是希望你能夠別嫌棄他，希望你能好好對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現在反悔的話，那請你趁著還傷他不深的時候早點離開，江哥他，禁不起再被人傷一次了。」

「他真的，很脆弱。」

於彤的眼睛很誠摯，看著他一臉的認真，李涇川笑了，他的江深能有對他這麼真心的朋友。

「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對他的，我會治好他的抑鬱症，讓他很福祉。」

於彤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江深從醫生的診室里出來了。

「其實在我看來，您的太太有很嚴重的抑鬱症…」

縱使是李涇川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在親口聽見醫生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心還是不了遏制地猛地像是被人捏住往下拽，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兒，大顆的眼淚都將往下掉。

「不過還請您放心的是，您的太太他十分地同意接受治療，沒有一絲的抗拒心理，如果進展順利的話，相信他一定能早日康復的……」

醫生剩下的話他也只是聽了個大概，心早已經飄去了江深那兒，以至於在出來的時候，他猛地抱住江深，輕拍著他的後背，

「寶貝，寶貝。」

如今有病的彷彿是他李涇川了，哭得雙眼紅腫，無辜的醫生站在他的身後甚至會更無語。

不就是說個病情麼！怎麼還像自己欺負他似的？

「呃……李先生可能會更需要您的安撫……」

無奈如他江深，揉著李涇川的頭一直出了心理診室。

於彤看著李涇川，心裡只默默地想，嘖！怕別是個傻子。

他見證了不一樣的李涇川的誕生，卻又高興不起來，他的內心疑惑，十足地不自信，這樣的李涇川，究竟能否照顧好受傷那樣深的江深。

其實在剛到家的時候李涇川就忽然不見了蹤影，換鞋進門的於彤疑惑著問江深，

「江哥，李總去哪兒了？」

江深轉過頭來，

「啊！他剛才好像說出去一會兒。」

「嘖！」不是剛才才說要好好照顧江深的麼！

氣呼呼的於彤喝一大口水，心裡為江深抱不平，果然有錢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他的內心越發地篤定的時候，李涇川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了屋了。

他換下了皮鞋，穿上鯨魚拖鞋，是江深或許挑選喜歡過的款式，只是後來沒用到過，卻在如今穿在了他李涇川的腳上。

「寶貝，寶貝。」

放下東西的李涇川站在餐桌前喊江深，一邊手上不停地擺出來很多的東西，有江深最愛的麻辣燙，也有剛出鍋的生煎，甚至連著街邊的甜品小吃也一道打包回來了。

他放下最後一樣東西，拉著江深的手從房裡出來，眼睛裡都好像有了光亮，

「寶貝，你看看你喜歡吃什麼，我以後可以學！」

於彤拿著杯子靠著牆，看著李涇川在笑，他想，

或許將他的江深就這樣託付給李涇川也會很好。

也許李涇川也能夠治癒江深內心的傷，也許李涇川也會是江深最愛的人。

於彤想，從今往後，他的江哥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