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元欽聽完之後一聲不吭，等到洗澡水突然停了下來，他才淺淺地開口：「哥，你不準備道個歉嗎？」

「道歉？我做錯什麼了？一開始要不是你把這個不明不白的人弄來跟你一起同居，我會做這些事嗎？」蔣元明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問題，蔣氏的情況本來就複雜，他只不過是在排除危險而已。

「你……哥，你說過會幫他的，現在你幫不幫無所謂，但是這聲道歉是我們欠他的。」蔣元欽第一次對親哥露出了類似於威脅的神情。

蔣元明看著蔣元欽因為嚴肅而皺起的眉頭突然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樣。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蔣元欽？現在感覺這個人有了鎧甲一般。

也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突然有了軟肋，也突然有了鎧甲。但是在蔣元明心裡，裴文歌作為軟肋還不夠格。

裴文歌從浴室出來穿了一件幹凈的長袖衣服，頭髮已經吹幹了，不太整齊的毛髮顯得有些慵懶困頓，配上無血色的面孔，很像這些年流行起來的頹廢風。蔣元明已經把假肢卸了下來靠在了牆邊，看見人出來了說了一聲：「我洗澡去了，你們早點休息。」說完就單腳蹦進了衛生間。

「過來幫我把電視關一下，我要進房了。」沙發上的人起身徑直往卧房走去，聞到那人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時還帶了一句，「你關了電視也進來，不要抽煙。」

裴文歌順從的關了電視，又把電扇也關了，給蔣總裁留了一個小的壁燈，這才往房間走去。

剛把門關上就看見蔣元欽把身旁的被子掀開對著床墊拍了拍：「過來。」

「我睡地上吧，我把家裡的幹凈被子帶來了。」裴文歌說完作勢要出去拿東西。

「是我想跟你睡，可以同意我的請求嗎？」蔣元欽的聲音有些軟，雖然話說的還是不那麼好聽，霸道至極，但是也是一片好心，裴文歌聽了之後也不好再矯情。他猜到可能是蔣元欽查到了自己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也不會對他的態度有720度大轉變。

少年沒再推脫躺進了被子里，房間里沒有開空調，有一個電扇慢慢搖著，燈光也換成了白色，房間的窗戶也敞開了一些，讓人覺得有些清涼。

感受到床的一端陷下去了蔣元欽才關了燈躺了下去。床不是很大，兩個大男人睡著有點擁擠。蔣元欽就順勢把人抱住了， 裴文歌身體僵硬得跟塊鐵似的。蔣元欽摸著瘦骨嶙峋的身體，半晌才說：「睡吧，你也困了。明天早上起來我給你做南瓜粥。」

裴文歌突然一下子有些沒忍住鼻子酸了，最後含糊的「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這個人的懷抱，很溫暖，但也讓人不敢輕易靠攏。

睡到半夜的時候，蔣元欽感到床在以微弱地頻率震動著，他驚醒了過來，並沒有去開燈——反正對他來說都一樣。

他伸手去摸旁邊蜷縮著，背對著他的那個人的臉，結果在肩頭那裡摸到了一個篡著拳頭的手在發抖，人也發出了類似嗚咽的聲音，還帶著壓抑的哭聲，像是在咬著什麼東西極力阻止軟弱傾瀉而出一樣。

果然，這個人在自殘。

想到這一層，蔣元欽立馬把他的胳膊從嘴巴里拯救了出來，然後順著手摸上去。凸凹不平的手感，摸得出來很多已經結痂了。剛剛咬的地方也沾上了口水，還有血腥氣，蜷著的人則因為血腥氣而幹嘔。

「裴文歌，你要是不甘心，你來傷我吧。」說著強行把人翻了個面。然後伸手去擦那人臉上的水漬，又用睡衣把他胳膊上的血和口水擦幹凈，脫下來之後扔在了地上。自己則又重新躺了回去把人抱在懷裡。

「文歌，你這一個月我都知道了。我也不怕你恨，你媽媽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哥，我呢……不分青紅皂白，又對你說了那樣的話，出這麼大事，我們蔣家人給你們家陪葬都不為過。」

裴文歌沒有掙脫蔣元欽的懷抱，雙手攀在那人堅實的胸膛上，在黑暗中眼睛瞪得老圓，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蔣元欽感覺眼淚的涼意都透過肌膚滲透進了自己的心臟，像一條吐著信子的響尾蛇繞著心臟，感受得到清晰的搏動。

「我只求你，別傷害自己。」蔣元欽用祈求的語氣懇請道。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裴文歌慢慢平靜了下來，抽泣聲也弱了下去，他才悶在蔣元欽的胸膛里說了一聲：「睡吧，明天早上給我煮粥。」說完就將兩隻胳膊繞上了那人的背脊，頭靠在溫暖的肩窩裡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