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此刻，他才覺得世界是真實的。

喧囂和熱鬧都是孤寂者為製造自己合群而撒下的謊言，他們的心是空的，為了假裝自己合群，把自己的心都填上雜亂不堪的東西。

曾經，宋知衍也極力渴望合群，想要填滿心的空洞。

如今，他已不需要追逐那些所謂的合群，他依然可以安穩的活著……

叮！

倒計時結束，五分鐘的時間一閃而過，宋知衍從容的起身，「誰想當開拓疆土的先鋒者？」

登上講台的那刻，他是從容的王者，神情冷冽的盯著下方的弱者，眼神所到之處，沒有一人敢正視他的眼睛。

「都不敢說？」宋知衍輕蔑一笑，「選擇心理學，就需要一張會說的嘴，就你們這群啞巴學生，學了都是浪費錢財，倒不如早點轉科，省的我看著礙眼。」

「宋教授，他們還是學生，說話是不是可以客氣一點？」楚之行還是沒忍住想來看一眼自己的學生，便聽見宋知衍冰冷的言語。

那些話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平日里，他的學生是多麼可愛，但在宋知衍眼裡變得一文不值。

宋知衍扭頭看著門口的楚之行，唇角上揚，調侃道：「楚老師，我怎樣授課還輪不到你指點吧。既然楚老師這麼愛出風頭，那我只能請楚老師來解答下我黑板上的問題。」

楚之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著，只見黑板上寫著寥寥數字：心理課到底是什麼？

末尾的問號正如同他心中的問號，他自詡學識無數，就算比不上宋知衍的專業，好歹也是吃過這碗飯的人。

然而，他現在才認清自己的位置，專業不容褻瀆，他沒有資格稱自己為老師。

忽然，他的心中沒有不舍，反而是慚愧，愧對被自己授課的學生，更愧對自己的老師。

「楚老師，給你一個提示，它存在生活的每一處，或許是窗外的光，又或許是教學樓外的大槐樹，而這些都能？」

宋知衍都將答案擺在明面上，若楚之行真不知，那怪不得任何人。

「看！」

楚之行脫口而出，但他並不知其中的深意。

看見的東西真的能稱之為心理課嗎？

宋知衍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勾唇一笑，「所謂看，看的是本質，不是表面。」

輕嘆一聲，宋知衍沒有繼續為難這群學生，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字。

「鑒於你們楚老師出頭，今日點名抽問的環節就免了，透過這次課程，我發現你們比我想的還要差勁。」宋知衍側身指著黑板上的問題：「為什麼選擇心理學？這是你們下節課的問題，剩下的時間自習。」

扔下手中的粉筆，轉身拉著呆愣的楚之行離開教室，手中的粉筆灰蹭到他的衣袖，黑色的衛衣上有一道明顯的白杠。

宋知衍拉著楚之行來到教學樓下，申請淡漠的盯著他：「楚之行，這次我給你面子不讓你難堪，不代表你的教學方法能得到我的認可。還有，請你記住，我的課堂別亂插嘴。」

隱忍的警告給楚之行當頭一擊，他險些忘了自己的目的。

從兜里拿出院長簽字的辭職報告，將報告遞給宋知衍，「喏，這是我的辭職報告，從今往後，沒有人會擾亂你的課堂。」

「楚老師似乎忘了我的條件。」宋知衍不屑一笑，他對楚之行是否辭職不感興趣，甚至，他發自內心覺得楚之行做對了一件事。

南北學院的氛圍他無法苟同，這裡的人都戴著雙層面具，就連親近的微笑都令他反感。

楚之行聞言，茫然的抬眸注視著宋知衍的眼睛，他清晰的看見對方的眼眸里有自己的身影，不解的問道：「什麼條件？」

「助手。」

僅此兩字，喚醒楚之行的回憶，他差點把這茬忘記。

「那我能一同辭掉嗎？」楚之行雙手托著下巴，微揚著頭，懇求的看著宋知衍。

「當然，」宋知衍勾唇一笑，低頭看著他眉眼帶笑，似乎他很想辭去助手一職，可惜，楚之行低估了宋知衍的下限。

「不能！」

遲到的兩字擊碎楚之行的幻想，他本以為宋知衍能爽快的答應他的懇求，可惜，他算錯了。

宋知衍見他欲言又止，轉身利落的離開，他沒有給楚之行任何開口的機會。

留在南北學院，楚之行是他僅有的樂趣，而留下楚之行，他才能給自己一個圓滿的謊言。

若放楚之行離開，他不知這場謊言能欺瞞自己多久。

突然，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就像街上逗趣的小丑，總是在博取對方的笑意來欺騙自己麻木的心。

「楚之行，對不起！」

無聲的道歉是他唯一能做的。

楚之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是那麼果斷，苦笑的搖頭，轉身離開他熟悉的學校。

不論往後的路該如何走，他都沒有理由逃避現實。

【媽，我想去看看爺爺說過的地方。】

消息發送成功，楚之行將手機關機，在校外攔了一輛計程車。

他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去選擇墓地，而是改道去了他爺爺常說的地方——臨江。

臨江位於N市的最南邊，與Z市接壤，在那裡，有他爺爺的過去。

楚之行赤腳走在沙灘上，一股淺淺地涼意灌入他的腳底，深秋的黃昏帶著散漫的疲態，彷彿下一秒就會沉睡不醒。

躺在躺椅上，楚之行看著零零散散的路人踩在沙灘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們所到之處，都會產生一些垃圾，楚之行收回目光，凝視著被黃昏籠罩的江面，思緒被抽離至昨夜。

午夜零點，楚之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平日里他很早就進入夢鄉，可今夜他毫無睡意，甚至有些煩躁。

他總有一股強烈的不安，忽然，窗外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傾斜而下，安靜的躺在桌上的手機發出閃爍的光芒。

楚之行赤腳著地，抓起桌上的手機放在耳邊，「母後大人，你們回來了嗎？爺爺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陷入長久的沉默，楚之行按耐住內心的焦急，安靜的等待對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