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電話那頭傳來沙啞的聲音：「兒子，我是爸爸，你爺爺他走了，走的很安詳。」

砰！

手機從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楚之行失落的坐在地上，從今以後，他再也見不到他的爺爺，那個和藹的老人永遠的離開他的世界。

「爺爺，你最終還是走了。」

楚之行輕聲低喃，似不舍，似眷念，那個曾溫暖他黑暗時光的老人，帶著遺憾離開了。

「之行啊，等爺爺出院，陪你去看臨江最美的夕陽。」

「好，之行等爺爺履行承諾。」

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不曾想，這句承諾再也沒有實現的機會。

每當他失落時，都喜歡待在老人的身邊，感受歲月寧靜的淳樸，可現在，他沒有地方可以躲了。

楚之行從地上站起身，蹣跚的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任由雨點打在自己的臉上，「爺爺，這是你跟孫兒的告別方式嗎？」

無聲的回答擾亂他的底線，他多想朝著窗外大吼一聲，可是，他不能。

他是成年人，得剋制！

他常常聽見老人用這句話自言自語，以至於大家都忽略了老人的感受。

那句所謂的走的安詳，大抵是最大的謊言。

苦澀一笑，他多想痛快的淋一次大雨，洗去身上所有的煩惱，可是，他不能，他的生活還沒結束，還沒去看老人曾經眷念的地方，還沒完成不可能完成的承諾。

長吐一口濁氣，他的心情漸漸歸於平靜，面對親人的離世，他已然學會不哭不鬧，沉默的遵守世界的法則。

轟隆隆！

昏黃的天被烏雲籠罩，他的思緒被打斷，扭頭看著在沙灘上奮力奔跑的人，他則顯得淡定許多。

N市的天氣就像個小姑娘，變臉總是讓人猝不及防。

楚之行抬眸看著被烏雲遮蔽的天空，飛在江面上的飛鳥越飛越低，似乎一場特大豪雨即將來臨。

他散漫的從躺椅上起身，整理被壓褶的黑色衛衣，穿上放在一旁的白色板鞋，從容淡定的踩著沙子走向用水泥鋪路的街道。

轟！雷聲越來越大，光線越來越暗，風聲呼嘯的刮過，似乎要將整個臨江吞沒，卻不見丁點雨珠落下。

楚之行見旁人擠在路口招手攔截計程車，而他淡定的站在最後，等待他們讓出一條路。

約莫十分鐘，路口被堵的水泄不通，他沒能如願的走出去，只能折身返回沙灘，重走一次沒有走完的路。

「先生，景區關園了，還請先生早點離開。」蘇悅身穿清潔服，每走幾步就得彎腰撿起沙灘上的空瓶，忽然見，她看見一雙白色板鞋闖入自己的眼簾，禮貌的開口示意對方離開。

「路被堵住，出不去。」

楚之行指著身後的出口，無奈的開口，但凡能出去，他就不會走回頭路。

蘇悅只覺這聲音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先生，你可以選擇去出口旁邊的涼亭坐坐。」

她沒有抬頭去看那雙鞋的主人，彎著腰走到他的身後，撿起丟在地上的瓶子，瓶子內還有少許的水，她將水倒在沙灘上。

楚之行回眸看了一眼她口中的涼亭，苦笑的搖頭，「小姐，開口之前你有必要先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還有，說話時最好正視對方，不然會讓客戶覺得你很不禮貌。」

話音未落，楚之行繼續踩著沙子，走向江邊。

低頭看著潮水拍打自己的鞋子，蹲下身子，將手放在臨近沙灘的表面上，感受湧上岸邊的江水的溫度。

有些涼，有些溫，這是他的感受。

雷聲依舊在持續，風一直在刮，而他依舊蹲在那，閉著眼享受此刻的寧靜。

然而，寧靜是奢侈的，揣在兜裏手機打破他的平和，三思之後，他最終還是接起電話。

「兒子，墓地選好了，靠近臨江的墓園，把爺爺葬在那，他每天都可以看見臨江的黃昏。」

他母親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破音，似乎哭過很久。

突然間，他有些理解他們，淡淡的回了一句：「好，謝謝媽。」

掛斷電話，楚之行起身準備離開，無意間一瞥，便看見身穿風衣的男人，雙手插兜，正朝著他走來。

他看不清男人的面貌，只覺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很冷漠，就像宋知衍一樣，讓人很難靠近。

只見，男人停下腳步，他沒有繼續前行，在原地躊蹴片刻，轉身離開。

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其它緣由，楚之行不假思索的跟上男人的步伐，朝著遠方的天際線走去。

「為什麼跟著我？」宋知衍停下腳步，餘光瞥見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一人。

他的聲音很涼，墮入冰窖那種涼，在昏暗的天空下，楚之行攏了攏身上的衛衣，向後退了幾步，開口道：「看你背影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跟你一樣，都給我一種很冷的感覺。」

許是風大的緣故，楚之行沒有猜到眼前這人正是他口中認識的那人。

只是藏在黑暗裡的他，比白日多了幾分冷意。

冷？

宋知衍輕蔑一笑，他第一次被人用冷字來形容，「別跟著我，我不喜歡身後有尾巴。」

說話間，他踩著沙子遠去，獨留楚之行一人站在原地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

宋知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後，哪怕是走遠，他依然有感覺，抬頭看著昏暗的天，哽咽的咽下口水，快步朝著遠方走去。

他不知何處是出口，也記不清來時的路。

此刻，他只想找到一處能容納他的光亮，包裹他緊繃的神經。

忽然間，他只覺天旋地轉，在失去意識前一秒，他看見有人朝他靠近，他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臉，然而，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最終，他昏倒在黑暗裡。

「喂！」

楚之行邊跑邊喊，他也不知為何會跟上，哪怕是對方的警告，他還是選擇跟在男人的身後。

或許是那背影像他認識的人吧！

楚之行這般欺瞞自己。

見男人昏倒在地，楚之行用力的奔跑，越靠近男人，熟悉感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