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替謝衣蓋好棉被，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借著窗外投射的月光，輕輕地撫平謝衣眉間的褶皺，輕聲呢喃道：「阿衣，你很討厭我嗎？」

回答他的只剩無聲。

這一待，便是一夜。

顧昭偏頭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絲絲光亮正衝破黑暗的桎梏，開始灑在大地上，他自知是他該走的時候。

彎腰低頭輕點謝衣的眉間，低喃道：「阿衣，我走了。」

轉瞬間，顧昭的身影便消失在謝衣的房間，若不是窗戶上糊紙還在震動，真當先前的一切從未發生。

約莫半刻鐘，謝衣才悠悠轉醒，茫然的盤腿坐在床上，單手撐著下顎，盯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間發獃。

他還記得夢中的場景，那個人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髮，寵溺的看著他一顰一笑，似乎天地間，那個人的眼中只有他一人而已。

臨別前，那個人低頭吻上他的眉間，冰涼的唇，暖了他的心。

而今醒轉，只道是夢一場。

謝衣不由得搖頭苦笑，眼中染上一層落寞，輕聲低喃：「將軍，連做夢都是你，離開你，我該怎麼辦？」

兀自，自嘲一笑。

當初是他自己懇求顧昭放他離開，而今，又有什麼理由去見他的將軍？

稍稍調整心態，他將他的將軍藏在心尖，連同那份愛一起藏起來。

從此餘生，看著將軍娶妻生子，看著將軍高官進爵，看著將軍安穩度日，只是，陪在將軍身邊的人，不再是他而已。

傾吐一口濁氣，謝衣穿上布靴從床榻走下，每走一步，他的腹部就會疼上幾分。

死死的摁住腹部，謝衣終是沒了力氣，倒在冰涼的地上。

「阿衣哥哥，今日我陪你去……」孤青鸞的話還未說完，推開門就看見謝衣倒在地上，大步上前蹲下身子，搖晃著謝衣的身體，神色慌亂，緊張的開口喊道：「阿衣哥哥，你怎麼了？」

哭喊幾聲，孤青鸞強迫自己鎮定，她仍記得謝衣曾說過：青鸞，別哭，越是慌亂的時刻越要鎮定，請青鸞堅強起來。

吸咽幾聲，孤青鸞將謝衣扶起，拖著枯瘦如柴的謝衣朝床榻走去。

即使謝衣枯瘦，他始終是男子，重量定然不輕。

好在離床榻不遠，孤青鸞使出全身力氣，才將謝衣安穩的放在床榻上，替謝衣蓋好被褥，轉身跑出房間，直奔她家跑去。

「老爹，阿衣哥哥暈倒了。」踹開院門，孤青鸞雙手叉腰，微微佝僂著身子，站在院中喘著粗氣。

孤伯叼著煙桿，慢搖慢搖地從陰影中走出，將煙斗在門上敲了敲，吸了一口大煙，鎮定的吩咐道：「丫頭，你去鏢局看著，小事自行處理，大事找管伯商量。」

「好。」孤青鸞休息片刻就朝著鏢局走去，謝衣的事情全權交給她爹，她對她爹的醫術還是有信心的，畢竟，當年若不是她爹，又怎會有……

長吐一口濁氣，收了收心思。

孤伯看著孤青鸞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才抬步跨出院門，將門上了鎖，才邁著緩慢的步伐朝謝衣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