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芝愧疚低頭：「此事，是兒子思慮不周。」

陳綺陌沉著臉，默然不語。

半晌，鄭玉芝又抬頭，轉眼看著她，猶豫著道：「其實，兒子近來心頭也有疑惑，正欲尋您開解。」

「嗯？」

陳綺陌坐在廳里，一副等八卦的模樣：「你說，娘聽著。」

鄭玉芝屏退左右，垂著眸子，沉吟半晌：

「娘，兒子近來，總心神不寧，尤其遇著李氏，情緒更是容易失控。念起七娘，心頭也無奈。」

「那日兒子請家法，並非想教訓海哥兒，只是瞧見李氏的眼睛，心底便冒起一團怒火來……」

陳綺陌點頭：「你不喜她？」

鄭玉芝面上閃過一絲糾結，復而搖頭：

「兒子，也說不清……只是見著她看兒子那眼神，心頭便如釘子錘鑿一般痛。兒子常想著，是我這些年待她太薄涼，心底悔了麼……」

陳綺陌摸著下巴：「玉芝啊，你這異樣，是從何時開始的？」

鄭玉芝轉眼回憶：「似是，自薛氏進了府……她曉得我要將薛氏迎進來，同我大吵一架，之後總拿怨憤的眼瞧我……」

陳綺陌心頭有個猜想：「你不喜她怨憤地瞧你，那你想她如何待你？」

鄭玉芝一時語塞。

廳里沉默一陣。

半晌，鄭玉芝眸光閃爍，擰著眉道：「兒子，想同她重修舊好……即使不能如剛成婚那般，也可與她相敬如賓，而非見面成仇……」

陳綺陌拍掌笑道：「傻兒子，你這哪是不喜她？你分明是心悅她！」

便宜兒子早已對李氏生情，奈何自己從未發現，直到李氏不再慣著他敬著他，他這才慌了。這哪兒是不喜？

鄭玉芝心驚：「可兒子心悅的，分明是薛氏……」

陳綺陌暗暗翻個白眼：「你心悅她什麼？」

鄭玉芝雙唇微啟，卻發覺自己說不出個緣由。

是啊，他為何會戀上薛氏？還不是因為，她是自己的救命之人？

他下意識扣著座椅扶手，心底掠過一件件往事，驚覺自己心底記憶最深的，早已不是「救命之人」，而是髮妻李氏。

她的溫柔小意，她的崇敬目光，她的才藝雙絕，她的……

陳綺陌見他回味過來，暗暗點頭，看來她此行的目的也達到了。

她站起身拄著拐杖往外頭走：「傻兒子嘞，你如今再去同李氏認錯兒，尚且不晚吶！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鄭玉芝喃喃念著這話，心頭微動，正欲起身去後院尋李氏談話，卻見劉常德疾步而來。

他手上捧著一方玉案，上頭安放著李氏與薛氏的名牌。

劉常德恭敬稟告：

「爺，應您要求，夫人與薛姨娘的名牌已經重製，已可安放宗祠了。」

鄭玉芝點頭，突然想起：「皇後壽宴將至。侯府不可沒有女主人同行。今次，夫人在月中，不便出府，便讓薛姨娘入宮吧。你將她的名牌遞上去。」

「喏。」

劉常德恭敬退下。

鄭玉芝看著案邊的兩個名牌，猶豫著拿起了薛氏那塊，心底喃喃：

『七娘，只願你真是受人利用，並非有意做下惡事。否則……連我，都留你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