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煜！」奚無垢劃破手心將血滴在洛煜嘴裡，他的血和阿和一樣，給別人生服，即可解毒。這也是為什麼當時洛煜因中了蛇木香陷入幻境，奚無垢可以透過掌心換血為洛煜解毒的原因。

迷藥已經解，然而幻術未結，奚無垢為洛煜輸入靈力助他破解，可惜，他陷的太深，自己不肯醒來。

奚無垢一邊不停地向著洛煜輸入靈力幫他破解幻術，一邊喊著洛煜的名字，當人陷入幻境時，如果能有一個刺激讓他回憶起和幻境相衝突的事情或者自己本身熟悉的並帶有強烈情感的事情都能幫助他走出幻境。

「洛仙友，你再不醒我就彈琴了，我還帶了上品的椒漿玉液，一會兒我就全給你灌上，上什麼晨課，你等著領罰吧！」

奚無垢不知道洛煜喜歡什麼，但他知道洛煜肯定討厭什麼！越說越來勁。

「你敢。」洛煜悠悠睜開眼睛，眼角還掛著淚痕。

那是衛卿無的眼淚。

「洛仙友，我亂說的，這不都是為了幫你破除幻境嘛，再說我要是帶了椒漿玉液哪裡捨得給你糟蹋啊。

唉！你！」

「哐！」

洛煜一把將他推開，隨後抬手一劍，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刀。

是有悔刀！

有悔刀轉劈為砍，噹噹當，一連三刀。

終歸是當年連斬百人衛卿無的刀，洛煜剛剛破除幻境，有些力不從心。

奚無垢當即拔出無天劍，那是一柄通身烏黑劍，像黑夜裡的潛藏者，隱蔽了鋒芒與殺氣，卻又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一把凶劍！

「當」

奚無垢一劍刺了過去，劍氣兇險非常。奈何有悔刀當年連斬百人，煞氣極重，兩人一刀，纏鬥了百個回合，有悔刀漸出破綻，被奚無垢一個縛靈術困了起來。

有悔刀有了劍靈，那劍靈生的竟與洛煜生的九分相似。

是衛卿無！

「把阿和的血還給我！」劍靈嘶吼著，像極了最後連斬百人時衛卿無的神情。

「阿和前輩七百年前就仙逝了，前輩，在下奚無垢，我這一身的血，與阿和前輩無關。」

「阿和死了？」

劍靈的表情似是痛苦又不肯相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阿和死了，那我怎麼還活著？為什麼！」

「前輩，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了一探究竟，奚無垢使用了共情，用有悔刀的視角看見了後來的一切。

衛卿無抱起阿和時，阿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小男孩留著眼淚說，阿和姐姐到了後來已經糊塗了，一直都在等你，她盼著你來，可偶爾清醒時，又絕望地說你不會來，她說她給你下了藥，說你都已經不記得她了，怎麼會來。但我知道阿和姐姐一直在等你啊，你為什麼現在才來，你若是早些來，阿和姐姐不會死，我不會成為下一個毒人，都是你的錯！

衛卿無抱著阿和離開了，小男孩跟在後面，一路上，衛卿無走過的地方，地上都是醒目的鮮血，不知是他的，還是那些已故的瘋子的。他們回到了他們相遇的破廟。衛卿無抱著阿和，把她放在了那堆小的草鋪上，自己躺在了另一堆草鋪上，他沒有為自己療傷，他應該為自己當初一心只想著救治別人而害了阿和付出代價，他永遠失去了阿和。

現在，他只想就這樣陪著阿和睡一會。

他覺得草鋪下有什麼東西，他拿了出來。

是一塊石頭，上面歪歪扭扭地刻著字。

下輩子，早點娶我。

阿和這丫頭，到頭來，字還是這般入不了眼。

阿和，很晚了，睡吧。

第二天，小男孩醒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涼了，

小男孩發瘋一樣的大笑，為什麼!為什麼你渡她不渡我！世人都不要我，不憐我 ！為什麼！

小男孩偷了很多酒，灑在破廟裡和街道上。

他點火，離開。

那場火像是一場天怒，任人怎麼撲，也沒有撲滅，大火燒了三天，最後燒光了整條街道。大火過後，屍骨無存。只剩下有悔刀被塵封在殘垣斷壁之下，也許是衛卿無死前的悔意侵染了有悔刀，有悔刀染上了紅塵執念，不肯入潭，一過就是兩百多年。後來，有悔刀生出劍靈，他心心念念，不忘這段塵封了百年的故事，最後漸漸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到底是衛卿無，還是劍靈呢？他四處尋找證明自己就是衛卿無的證據，如果阿和還在，他一定會認得我。他恨！此時的宜都城厲鬼遊盪，無一生人，這些厲鬼都是曾害過阿和的人，有悔將他們一一鎮壓在城主府下，他來到了城主府的地下密室，他要看著這些人，這些傷害了阿和的人的靈魂被折磨至湮滅，屍骨一寸一寸腐爛！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衛卿無，如果當年讓他去選擇，他不會去救治宜都城中的任何一人，那天晚上，就是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阿和被抓，卻無動於衷，事後當做並不知情的樣子，不知以什麼樣的心情來問他，你家阿和呢。如果讓他選擇，他一定早早地帶著阿和遠走高飛，那些人的生死，與他何幹！

劍靈這一呆，就是四百多年，四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與仇恨。

我命如刀，生而有悔！

七百年來，劍靈第一次直視百年前的回憶，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是有悔，不是衛卿無，衛卿無與阿和的那些愛恨早已隨著破廟的一場大火永遠逝去，百年來自己苦苦愛著的，恨著的，執著著的不過是南柯一夢，它不屬於自己。而自己苦苦煎熬了這麼久，是時候應該放下了。

有悔刀頓悟了，也解脫了。它的刀身一點點散去，它會回到眾生譚，等待它下一個主人的到來，下一次，它一定會保護好他。

兩人自地道中出來時已是晌午，雖然只過了短短的一夜，卻看盡了衛卿無與阿和的一生，加上靈力的消耗，兩個人都有些疲憊了。

「洛仙友，我在無聊居時做了功課，打這兒往東，不出十里路有一個鎮子，我們先去那裡整頓一下，明日再回去可好。」

「可是累了？」

「······」洛煜這是在關心我？？？

奚無垢有點受寵若驚，雖然不太可能，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洛仙友，你知道我不是阿和吧？」

「······」

洛煜冷著臉，御劍，向著東方飛去。奚無垢趕緊御劍跟上，一路上都沉浸在對那句「可是累了？」的震驚里。總覺得有種養大的兒子終於知道給老子洗腳了的驚喜感，

兩人御劍速度極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鎮上，就近選了客棧。

「咚咚咚。」自上次害的洛煜挨了罰後，奚無垢就養成了敲門的習慣。

「洛仙友，我有事想與你說。這就進來了。」

洛煜開門。

「何事？」

「不知洛仙友在宜都之時是否記得自己可否見過一個賣紙人的小販。」

洛煜將自己在宜都城前前後後的經歷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

「並未見過。」可以肯定，無論是中了迷藥前還是迷藥後，洛煜都未曾見過。

「洛仙友，我們這樣站在門口，會擋別人的路的，我們還是進去說吧，行嗎？」

洛煜側身，奚無垢像條泥鰍一樣鑽進了屋，一屁股坐在了洛煜的床上。

「洛仙友的床當真是鋪的一絲不苟啊。」

看見洛煜微微皺眉，奚無垢趕緊搶先一步開口。

「和我猜的一樣，你進城開始便已經中了迷藥，只是計量輕，到了夜半才真正起了作用，所以你應該是陷入了幻境中去了城主府，可是劍靈一直守在城主府地下，宜都的百姓又大多是逃走的，所以有悔刀並非是要殺盡宜都城人，而是只會傷害進了城主府的人。故而他不可能出來下迷藥，更不可能算準我們進城的時間提前準備迷藥。」

洛煜聽得認真，也就沒再計較奚無垢坐在他床上這件事。而是在桌旁坐下，仔細聽著。

「繼續說。」

「所以一定是有人先我們一步，準備了迷藥，為的就是將我們引到城主府，而那人又清楚我沒有中迷藥，所以準備了賣紙人的小販，為我引路。當時急於去找你，沒想那麼多，現在想來，那肯定是那個人專門為我設的幻術。」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目前還不清楚，回去以後最好先不要聲張，」

奚無垢看著洛煜，笑了。

「算我多嘴，洛仙友仙風道骨，玉竹君子，自然是不屑嚼舌根的。城主府內你替我接了三刀，現在手臂已經開始滲血了，我這帶來了傷藥，給你上藥。」

奚無垢也不等洛煜開口，拉了張椅子就坐在了洛煜旁邊，抓過洛煜的手臂，掀開了袖子。

「無理！」洛煜往回收手，卻被奚無垢按住。

「我是一大夫，給你上藥有什麼無理的。更何況你又不是小姑娘。」

「······」

「你為什麼沒有中迷藥？」

奚無垢上藥的手稍有停頓。

「我也是半個藥修，多少有點抗藥性啊。但為何你與衛卿無長得那麼相似？」

一來洛煜與衛卿無的臉太像了，二來也為轉移話題。

「我家祖上，曾有一位夫人，便是姓衛，大概是有些淵源吧。」

「怪不得你生的這麼好看，原來是祖上載下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