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祁陽候府掌事姑姑的衣裳，頭上規矩盤著，縱被撞倒也是波瀾不驚。

她揉著腰慢慢起身，淡淡施禮：

「抱歉，碧雲一時慌神，衝撞了姑娘，還望姑娘莫怪。」

言罷，她接過碧雲遞過來的稿紙，淡笑致謝，翩然離開。

木蓮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神色獃滯。

她的眼珠子隨著碧雲的身影轉過去，直到看不見那人，才緩緩黯淡下來。

片刻。

一陣風過。

她紅著眼，抬手揉落眼中的淚，流下一滴淚，隨後望著碧雲離開的方向，恍然喃喃：

「……娘？」

「是你麼……」

風過。

無聲。

她垂喪著臉，站在清泉閣門口，許久，慢慢離開。

她找了娘十三年了。

剛才那個，會是娘嗎？

***

木蓮一路離開祁陽候府。

剛走到市坊的永和巷，就被影一抓住右手，拖進一條暗巷之中。

「十八，靖王急令：協助祁陽候調查皇後謀反一事。我們得儘快拿到皇後謀反的親筆手書了！」

木蓮淡淡轉眼：「喔。」

莫澤暗一皺眉，疑惑地看著她：

「你怎如此頹喪？」平日，靖王若有任務，她不是急著完成嗎？

木蓮抬頭，靜靜地看著他。

莫澤看到，自己面前這雙眸中，滿滿都是自己的倒影。

這雙眸子，慢慢變紅，慢慢眯起，最後這人鼻子一聳，嘴巴一癟，抱著他委屈地哭吼，還拿拳頭使勁砸他的背。

淚打濕了他的脖頸。

她哽咽哭著，茫然無助。

她說：「木頭……怎麼辦……我、又看到我娘了！」

「這次，是很像，真像！連左耳上的肉痣也一模一樣！」

「她是我娘……她是我娘……」

莫澤不知她遇到了何事，暗暗心疼，只將她抱得更緊，沉聲哄著：

「乖。」

他拍了拍她的背：「莫哭。」

一瞬，木蓮嚎得更大聲了。

莫澤無奈低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一步躥上牆，幾個跳躍離開市坊，來到住宅區的長寧巷。

靖王為他們安排的居所，便在這巷中。

他抱著木蓮，坐在家中的房頂上。

此時，已近黃昏，雲霞滿天。

偶爾飛過幾隻孤雁，在天上擺出人字或大字型。

他見木蓮收住眼淚，掏出懷裡的酒壺，遞給她。

「你念了許久的，飄香齋的陳年桃花釀。」

木蓮接過酒，緊緊握著。

莫澤默默坐在她身邊，靜靜陪著。

半晌，木蓮出神地看著酒壺，低聲問著：

「你可知，我為何如此愛喝桃花釀麼？」

莫澤轉頭看她：「為何？」

木蓮長嘆一氣，悠悠說著：「因為，我娘……」

「我之前不是同你說過，我爹是大興，乃至這天下的第一神醫麼？我娘，便是這天下，第一釀酒師。她釀的酒，熏醉了我爹。後來，便有了我。」

「幼年時候，我也曾開心過。那時，母親每到春末夏初，便會在山上埋下一壺桃花釀，說，我長大後，她就把這些桃花釀都挖出來，給我做喜酒。呵呵……」

她說著，又哭了。

「可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