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引歸度完魂之後就把朱盼盼扔在天台沒管，直接帶著蘇律離開了。蘇律估摸著八成是朱盼盼過了一晚上醒過來了，正如引歸說的那樣，被怨魂們成功附體的朱盼盼的精神徹底毀了。

雖然引歸的做法不能說對，但是蘇律也不覺得朱盼盼有什麼可憐的。

想到引歸，蘇律的心情又一次陷入低落。

自那天分手後，引歸一直都沒有來找過蘇律。從一開始的期待，變成開始懷疑引歸說的會來聯繫他不過是客套話，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

八成引歸是不會來找他的了。

到底彼此只是陌生人，蘇律單方面地想進入引歸他們的世界，但對於引歸來說確實只會是麻煩而已。

不好不好，還是集中精神做月度檢討吧。蘇律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切換模式。

「蘇律，你跟我來一下。」

喊他的是部門主管，對方臉色看上不去不是很好，心中暗道不好，唯恐動作慢了又要挨批的蘇律連忙保存了下文檔，連忙跟著部門主管進到辦公室。

「把門關上。」

看來要說的果然不是什麼好話，蘇律依言帶上玻璃門，循著主管的指示在對面的位子上落座。

「你進公司也有三個月了。」

蘇律點點頭，心想八成是要談有關試用期的事情。

「你覺得自己的表現怎麼樣？」

「額……」

說實話，回答肯定是否定的。蘇律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每個月業績墊底不說還總是個位數的自己，要是說「表現好」那他也太不要臉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說不好好像也不妙。

「看來你自己心裡也不是沒有底。」主管哼了一聲，「跑業務這碗飯，你適不適合吃你自己應該也挺清楚。業務這碗飯，就是全靠人際關係，連自己身邊的親戚朋友你都拉不下臉來推薦自己公司的產品，你怎麼推銷給別的人？」

心想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情況，蘇律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每個月定額的業績量都沒有達成，就光想著拿公司的底薪混日子，工作可沒有那麼好混。一般情況我們會給業績不好，但是有心相拼的同志一個機會，延長試用期。」

延長試用期……那還是答應的好，這樣還能趁這個機會邊上班邊找找下家以防萬一……

正當蘇律想答應，主管的一句「但是」像一盆冷水潑向蘇律。

「你三個月的業績也只不過剛好夠一個月的定額業績量。實在沒有給我們任何你要拼的感覺，跟周圍的同事都沒完全混熟。很不好意思，但我還是要通知你。」

嘴裡說著不好意思，但是蘇律並沒有從主管嘴裡聽出定點不好意思。

「你就做到今天，下個月開始……也就是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東西請你今天收拾好，工資會正常在下個月20號打到你的銀行卡上的。」

無關他的工作態度，無關他每天加班到幾點，跑業務的說到底還是業績第一。其實他隱隱約約是有要被炒的預感的，可是實際被炒，多少還是會有點受挫。

蘇律恍惚地走出主管辦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周圍同事大概都知道他被炒了。

電腦上保存好的月度檢討好像也沒有必要了，蘇律獃獃地坐在位子上，感覺沒有動的慾望。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炒了。

抗壓能力不行的他選擇了離隊，本來想要繼續讀書的，但因為酒精作用，就在在家舉辦的好兄弟聚會上，他酒後失言，不小心吐出真心。

其結果，蘇律失去了他的好兄弟們，他是同性戀的事情在高中班級里傳得沸沸揚揚。

老媽整天哭自己作孽，老爸看到他就沒好臉色，自覺在那個家、那個城市待不下去的他簡單地收拾了點衣服，收好證件銀行卡，留了封信就出了家門。

無處可去的蘇律最後來到的是，曾經直到他國小四年級都在這兒生活著的這座城市。

手上的存款不多，有點恨起當初給遊戲花費那麼多錢的自己，面臨生活的殘害，蘇律終止了他的學習計劃——本來他就不是個愛讀書的人，要一邊分心生活一邊分心讀書他自認為沒這個能耐，於是開始找起高中學歷也能幹的工作。

然而能幹的工作比他想像得少太多。

大多數電子廠的學歷要求都是中專畢業。

12小時制度的流水線工作，不透氣的防塵服在冬天還好，到了夏天簡直熱死人，投入和回報不成比例，可即便這樣蘇律還是沖著有住宿的優點繼續做下去了。

但是意料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雖說喜歡男人，但也不是見男人就喜歡。何況經歷過那件事情之後，蘇律對喜歡一個人這種簡單至極的事情心存陰影。

他只是想要普通地生活，卻只因為自己的性取向問題又一次迎來麻煩。

壓力積多了就想找發泄口，不知道找誰傾訴的蘇律用手機上了同性（刪）交友群，他只是想知道為自己性取向所苦，因為自己性取向而過得不盡如人意的不只是自己一個人，就只是如此而已。

但就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想法，留在手機里的群成了隱形炸彈。

在被人看見的那個瞬間，炸彈被點燃了。

昔日處得還算不錯的舍友，一下子態度驟變。沒多久他是同性戀的事情傳遍了整個生產線，最後還有奇怪的謠言傳出——蘇律有艾滋病。

蘇律自己都覺得好笑。連親嘴都未曾有過的他，就被迫有了艾滋病。

最終他被領導約談，要他自主離職。賠償金應該要給付3個月的，但被壓到了1個月。蘇律要抗（刪）議的時候則直接被提醒說：「要到賠償金就意味著事情會鬧大，你是同性戀的事情就會被更多人知道，你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

最後的結果，蘇律認栽。

他退群，刪除了手上任何關於同性戀的信息、記錄，決定把自己關在深櫃里，這才是同性戀保護自己，不受外界歧視傷害的最好辦法。

不知不覺間，那個曾經熱誠待人的他也一起被關進了櫃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