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想到你度魂之後，朱盼盼可能又會恢復成沒事人，然後繼續殘害生命。就算是把她的所作所為公布到網上去，也只是被罵一罵而已。實際上還有很多人會特地把自己的惡行發布到網上，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只要這群『人』沒有停下、懺悔的念頭，那就誰也拿他們沒辦法。但事實上這群以此為樂的人怎麼可能懺悔。所以我一想到這，我就感覺很害怕。」

蘇律直視著引歸的眼睛，隱約看見那隱藏在劉海之後的單眼。和那隻似黑曜石般美麗的右眼不同，似被蒙了一層白紗，沒有一點眼神。

心中暗暗想著那個難道，蘇律繼續說道：「我不是很支持以暴制暴的觀點，可每個人心裡對正義的那把秤衡量標準都不一樣。你是在執行你的正義，雖然我不好說你這麼做到底對不對，但是說實話，知道她不能再作妖的時候，我鬆了口氣，也覺得她挺罪有應得的，至少在她手上，無辜慘死的動物就此為止了。」

自己想說的話，是否有好好表達出來？引歸他，是怎麼想的，會不會聽到自己說不能完全認可他的做法而生氣？

正不安著，引歸鼻間發出一聲輕笑。右眼是因為月光光照的關係嗎？熠熠生輝。

「那就好。」引歸又恢復成原來的撲克臉，不知為什麼，蘇律覺得他好像選對了分歧點。

「站著別動。」

蘇律點點頭，身體站得筆直，是潛意識的習慣，也有緊張的成分。

「一開始有點痛，忍忍。」淡淡地說完，引歸拿著銀刃的手緩緩向蘇律的胸口刺來。

蘇律好似害怕抽血卻忍不住會偷看的人似地，用眼角的餘光偷瞄向那柄銀刃。怎麼看都是一柄普通的軍刀，刀刃周身繞著一圈不細看就絕不會察覺到的淡淡的氣。

軍刀抵在蘇律的胸口，刀尖漸漸沒入體內，神奇般的沒有一點痛楚，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身體里彷彿有把鎖被解開，被關在上鎖盒子里的黑氣終於得到解放。

感覺到痛意，是在軍刀完全沒入體內，聽到引歸那淡淡一聲「離」開始。

不是源自於肉體的疼痛，而是那種沒有形態的深處傳來的。

軍刀拔出，蘇律的胸口出現一道黑紫色的口子，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口子中緩緩流出。

從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強行從靈魂中抽離，黑氣的流出開始變得洶湧，與之同時痛楚愈發強烈，那已不是咬緊牙齒能忍的程度。終於蘇律的忍耐到達極限，撕裂般的痛吼從口中迸發。

「啊！啊啊啊啊啊！」

痛得幾乎站不住腳，腿一軟，差點站不住的時候，引歸扶了蘇律一把。

黑氣已經全部湧出體內，蘇律身上的口子逐漸消失，疼痛不過持續了數十秒，但是蘇律卻感覺萬分漫長。因為劇痛，蘇律臉上滿是豆大的汗水。

蘇律粗喘著氣勉強站穩身體，抬頭看向那較之前成倍大的黑氣。破魔刀對黑氣大概有很強的力量削弱，蘇律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那團黑氣現在很虛弱。

「不要」「我（們）還不想結束」「不要」……

引歸撩起遮掩住左眼的劉海至耳後，銀刃插回刀鞘內：「通神明之德，離火。」

有什麼黑色的東西自引歸身上緩緩飛到半空中，蘇律仔細打量著，看上去和引歸身上的紋樣有點像。

「焚如，死如，棄如。」

紋樣四散，將黑氣包圍，一點一點，將黑氣壓縮成球。

「避咎，繼明。」

在蘇律耳畔不斷迴響地雜音越來越小，終於消失。

「歸元，無咎。」

球越縮越小，化作大約只有一個鵪鶉蛋大小，緩緩地向引歸的左眼飛去，像是被吸收一般，消失在引歸的左眼之中。

聽到碎裂的聲音，蘇律向頭頂看去，半透明的結界碎裂，化作紛紛晶瑩細雪散落一地。

「結束了嗎？」

「嗯。」

「你的眼睛……」

注意到蘇律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左眼，引歸撩了撩頭髮，用劉海重新將他的左眼遮住。

「就是個容器而已。走得動麼？」

蘇律點點頭，腿雖然有點軟，但沒到走不動的地步。

蘇律其實還有挺多問題想問引歸，但引歸沉默著像是在想什麼，於是蘇律沒有問。下到樓下，因為朱盼盼家住在繁華區，所以引歸一招手就叫到了計程車。

還以為是引歸要坐車，但結果只有蘇律被塞進了車裡。

「你呢？」

「我還有事。」引歸淡道，「之後我會再聯繫你。」

甚至沒等蘇律回答，引歸就碰一下關上車門，徑直朝著反方向走了。

持續業績只有個位數的狀態，蘇律迎來了月底。正好在整理資料的時候，蘇律聽到了邊上同事們的談話。

「哎，你知道樓上那個朱盼盼的事嗎？」

「我知道，培訓的時候她給我辦過材料。就挺漂亮的那個吧？她怎麼了？」

「聽說她啊，好像腦子出問題了。」

「真的假的？看不出啊。」

「聽說是突然發作的。就上個禮拜的事，突然就發神經了。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在家裡搞得渾身是傷，跑到天台要跳樓。」

「啊！？那死了？」

「沒有。要跳的時候給救下來了。但一直發瘋，還抓傷了保安。現在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嘖，年紀輕輕的，還長那麼漂亮，真可憐。連對象都沒呢吧？」

「啊……那倒也是未必可憐啊。我有個朋友是跟她一個部門的。」

「嗯，然後呢？」

「然後啊，接管她工作不是用她電腦了嗎？正好她賬號都沒退，結果我那朋友就看見她的網盤裡存了個叫『秘密』的文件夾，一個好奇心點進去一看，哎喲……」

「你別賣關子啊，那裡面是啥？」

「我跟你說啊，裡面都是些殺小動物的視頻……」

「我靠，真是看不出啊。」

「可不就是！她八成就是心理太變態才瘋了的吧，真是活該。」

「還好瘋得早，關進醫院裡至少不用擔心哪天她殺人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