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相戀，重逢恨晚。

自與林風眠在弘文院相遇後，沈翊連著幾日都往弘文院去。卻再逢不上心上人。

他派人查探了一番，才知林風眠竟住在西坊，隔自己並不遠。

他偷偷去看了幾回都不見人出來走動，仔細打聽了，才知自那日後林風眠和自己一樣是患了風熱癥候了。

雖是同在西坊，卻如隔重山一般。他閑下來時，便是想他，想他，想他。

沈翊決意讓自己忙起來，於是開始著手建造記憶中的「風棲院。」

過了三日，翊王府大興土木建造院子，為西坊的人周知。

深居宮中的惠妃聽聞這一消息，越發認定沈翊真的樂於當個閑散王爺。她見不得自己兒子這樣的行徑，於是在聽聞消息不久後便派人來傳話，讓他進宮一趟。

沈翊同傳話的宮人來到皇宮，隔老遠便聽見一陣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

原來是嫣娘帶著他的妹妹瑞寧往惠妃宮裡來了。

只見瑞寧頭上巧梳雙總角，身穿時樣小儒裙。金鈴玉佩，搖擺響動琅琅。她的笑聲從裡到外笑透了，這讓他很羨慕。

待二人走近，他先喚了一聲，「嫣娘」

嫣娘向他福了福身體，滿面笑容的著看他。心裡嘆道：這三殿下是愈發英俊了！

「娘娘擔心府中的人照顧不好，老奴安慰她道：『殿下府中的人大半是宮中的侍候的老人，應是不會。』

結果沒幾日，便聽人提起殿下染了風熱症，現在可還好些了。」嫣娘的臉上始終溢著溫暖慈祥的笑容。

沈翊也對著她笑了笑：「已大好了。」

嫣娘名喚肖雪嫣，雖總自稱老奴，年紀不過四十齣頭。在沈翊還是一名稚童的時候嫣娘便陪在他身邊。

大楚的皇子接慣例，每個皇子自出生起便有多位嬤嬤照顧飲食起居。嫣娘便是負責沈翊起居的嬤嬤。

兒時的沈翊總是喜歡爬假山，攀果樹。當所有的人都嚇得面色雪白急呼他下來的時候，他便愈發得意歡喜。這個時候只有讓嫣娘來喚，他才肯下來。

待沈翊能識文解字之後，知她名字中有一個嫣字，便喚她嫣娘，將她與自己身邊的「這個嬤嬤」「那個嬤嬤」區分開來。

時間久了，惠妃見沈翊待嫣娘的依賴遠勝於其他人，便也稱她嫣娘，漸漸地宮中的人也從善如流稱她嫣娘。

經年過去，當初那些人已經一個個離去。嫣娘依舊在這宮廷里，七年前瑞寧出世，惠妃便讓她做了瑞寧的起居嬤嬤。

嫣娘輕輕牽了牽了端寧的袖子。「公主，叫皇兄」

瑞寧怯生生的瞟了沈翊一眼，飛快的喚了一聲：「皇兄。」

沈翊看了她一眼，留意到瑞寧抱在手中的布娃娃。

緋色的布做臉，上面用黑色的線綉了兩濃眉毛。一雙眼睛圓圓的如兩顆葡萄，眼內的瞳仁也用黑色線細密的綉了出來，鼻子耳朵一應如是。

上面是黃色的衣，下面是紅色的裳。

這個精緻的娃娃散發一種香味兒。奇異的香味.....

一個不詳的預感，陡然間襲上心頭。

沈翊猛然想起上一世，瑞寧某一日在御花園玩，受到一種罕見的野蜂的攻擊以致面容留瑕。

很久之後才查出來，問題出在瑞寧曾經接觸過物品上，瑞寧才七歲說不清楚。照顧瑞寧的人太多，人多易出亂，也易疏忽。查來查去最後也沒有查出什麼。

瑞寧見沈翊的目光正端詳自己的娃娃，怕他打自己娃娃的主意，一臉戒備的將手裡的娃娃朝懷裡摟了摟，

她這皇兄，不愛笑，不像端哥哥。愛笑，愛逗自己。還教自己寫字，告訴自己瑞字換了偏旁加個立字便是端字，他讓她喚他端哥哥。

沈翊見自己妹妹怯生生的眼神，他蹲下身子，伸手將眼前小人兒散落在額前的散發攏了上去。溫聲道：「這個娃娃，誰送給寧兒的？」

瑞寧見自己的皇兄的眼神不算凶，才道：「這是端哥哥給我的。」

沈翊心中驚詫。竟是沈端？面上絲毫不露。

「寧兒很喜歡它嗎，皇兄也很喜歡，可以送給我嗎？」

瑞寧心裡極不情願，於是將頭搖得像波浪鼓。

嫣娘鮮少見到沈翊如此有耐心的時候。

她怕沈翊不高興，忙解釋道，"這個娃娃，公主喜愛得緊。

自從得了之後便不曾離手，睡覺也抱著。同她玩耍的三個小小姐要摸一下也是不成的。」

嫣娘口中的三個小小姐，是從三個世家選進宮來陪瑞寧的玩伴。也因此所有人都知道裕仁帝對端寧的喜愛和重視。

自瑞寧出生，宮裡再無公主或皇子出世。作為大楚的小公主。瑞寧受盡寵愛。

嫣娘的話里擱著笑意。「這不，今早公主一睜眼便說要將這娃娃抱來讓惠妃娘娘看看呢。」

「四殿下還送過公主其他什麼東西嗎？」

嫣娘凝眸沉思起來，半響她篤定道：「只有這個娃娃。」

沈翊依舊著耐子，溫聲道：「那給皇兄看一下可以的吧？」

比起將娃娃送給他，看一下，瑞寧更能接受。她將娃娃遞到了沈翊的手上。

正在此時，沈翊的手一松，剛到手的娃娃掉在了地上，沾上了污泥。

沈翊將娃娃撿起，故作惋惜道：「髒了呢，皇兄將娃娃洗凈了，明天再還給瑞寧吧。」瑞寧不想給，但積威之下她不敢不給。淚水漣漣看著她這個欺負人的皇兄。

「真乖。」沈翊摸摸她的頭。對嫣娘道：「回去便給公主沐浴。」

嫣娘被他這一句話搞得不明所以，但見他一本正經的神色。便點點頭，記下來。

幾人一道走進慶豐宮來，自那日談話之後，沈翊今日再來慶豐宮，惠妃雖依舊是滿臉笑容，但對他的態度越發敷衍。

自己母妃是在用這種方式向他表示不滿。

母子兩人在嫣娘和瑞寧的面前彼此心照不宣。閑話幾句後，沈翊稱有事處理，辭別出來。

出了宮門，沈翊便將布娃娃交給乘風：「查查這香味是什麼？」

他的心中其實早已一片雪亮，但也要有證劇在手才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