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秒內，齊山河腦子裡已經設想了成百上千種保存這顆淺白色的心的方法。他在高晨風罕見地帶著些靦腆的笑容里，對著跳動的燭光，去看那顆心上深深淺淺的刻痕。

然後，他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

那顆心上，刻的不是齊山河，而是何維，那個長得白皙清秀，說話聲音溫潤如泉水的留級生。

又一滴渾圓的燭淚順著白色的柱身滑落。

突然，電來了，在一陣失落的噓聲中，所有的蠟燭都熄滅在刺眼的燈光里。

語文老師很快進了教室，接著他講到一半的課文。

窗外有一隻嗓音奇特的鳥一直叫，擾得齊山河心煩意亂，一節課什麼也沒聽進去。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齊山河想推窗看看到底是只什麼樣的鳥，能發出這樣凄厲喑啞的聲音。高晨風戳了戳他，一臉輕聲地笑著：「好了，該還給我啦！」

「什麼？」

齊山河還有點怔愣，高晨風朝他伸出手。

「我的愛啊！」

齊山河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將那一小顆心緊緊攥在手裡，交出去的時候，還帶著些許殘存的體溫。

他看著高晨風仔細修整了一下愛心的形狀，視若珍寶地藏進桌子里，然後拍拍他的肩膀：「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了，怎麼樣，夠義氣吧！」

齊山河沒有回答，偷偷捏了捏空落落的掌心。

他有點生氣，他想揪住高晨風的衣領問他，給出去的愛，怎麼可以收回去。那自己放在他那裡的愛，又該如何才能收得回去。

他就像個蚌殼，被高晨風撬開，露出柔軟脆弱的肉。他以為高晨風會成為他新的盔甲，所以毫無保留地投注一腔熱情，卻發現自己其實是偷了屬於別人的溫暖。如今真相解開，他什麼都不剩了。

他覺得受到欺騙，他憤恨、難過，卻無從宣洩。因為高晨風並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都不過是他自己的誤會。

是高晨風讓他發現了一條布滿荊棘的小路，可受到深處花香蠱惑，決定走進去的，卻是他自己。他誰也怪不著。

他只好想盡辦法回頭，祈禱自己還能找回丟棄的殼子，帶著滿身傷痕重新縮回去，再也不要出來。

他開始刻意疏遠和排斥高晨風，找盡借口和他吵架冷戰，好像多看一眼高晨風盛滿怒意的眼睛，他就能退得更遠一些。

況且，不知是不是那個晚上的傾訴給了高晨風表白的勇氣，他開始一點點努力接近何維。這樣一來，齊山河就更加沒有立場繼續呆在他的身邊了。

後來，高晨風以輔導何維學習的借口找班導調了座位，到畢業時，兩人見面幾乎已不怎麼說話。

高晨風的輔導的確幫何維提升了不少，但何維還是沒能考上鋒華一中。高晨風比齊山河少三分，兩人都上了鋒華重點班的分數線，高晨風在二班，齊山河在一班。

後來，齊山河得知，高晨風每個周日下午短暫的休息時間，會爭分奪秒地擠上公交，到五公里外的二中去看何維。

不過，這都和他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