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最後一節自習上完，周燃都沒再出現。

回家路上，齊山河再次碰見了高晨風。高晨風正拿著造型奇特的老人機打電話，見齊山河不打招呼轉身就走，他一把抓住了齊山河的書包帶子，晃了晃手裡的老人機，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示意齊山河稍等一下。

齊山河只好放慢步子，被高晨風半摟著的一側肩膀有些僵硬。

「別擔心啦，只是一次期中而已，這學期才過一半呢，只要努力，肯定能趕得上來的！周末下午我去找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沒問題的！」

高晨風語氣溫柔，耐心地安慰著電話那頭的人。

不用說，那人一定是何維，只有面對他的時候，高晨風眼裡才會有那麼認真的溫柔。

齊山河始終記得，初三那個停電的傍晚，他和高晨風圍著一隻散發著微弱橘光的蠟燭，用圓規一下一下戳著不停滑落的燭淚。

「山河，你想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高晨風的臉在明滅的光里變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一雙眼睛，盛滿了澄澈的愛意。

齊山河的心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他看著映在高晨風眼裡一簇閃爍的火苗，腦海里不斷浮現著兩人從認識到熟悉的所有細節。

他從小就是喜歡安靜看書多於嬉戲玩鬧的「好孩子」，只有跟高晨風在一起時，才會展露出一點被深藏在心底的活潑來。

高晨風告訴他自己喜歡男生的那天夜裡，他趁著爸媽去給外婆送藥，偷偷溜去網吧，反覆看了三遍《暹羅之戀》。

他看著裡面的小男孩一遍遍長大，看著兩人分離又重聚，然後不得不再次分離。他聽見Tong對Mew說，我可能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但這不代表我不愛你了。

那是他第一次去網吧，也是整個少年時代的唯一一次，進入那樣一個置身其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地方，在充斥著泡麵和煙灰味道的角落，一個人默不作聲地為自己選了一條萬分艱難的路。

他開始不斷發現自己跟高晨風之間神奇的緣分與默契，比如他們都喜歡宮崎駿的動漫，都喜歡寫東西，都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即便是冬天也留出一道小小的縫隙，讓帶著冰碴子的冷風漏進來些許。

自從初二那年突然躥了個子，高晨風就開始喜歡時不時揉一把齊山河的腦袋。齊山河佯怒地翻白眼，轉頭卻偷偷將手放在胸口，輕按著怦怦直跳的心臟。他不斷回憶高晨風笑眯眯地看著他說喜歡上一個男生的樣子，他想，他不要跟Tong一樣，只要高晨風願意，不管有什麼樣的困難，他都要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我想知道的。」

橘色的燭光掩飾了齊山河紅得發燙的臉，高晨風撬下一小塊半凝固的蠟，捏成一顆形狀有些扭曲的心，用圓規一筆一劃地刻下了幾個字，然後放到了齊山河的手心裡，笑著說：「好啦，我的愛現在正被你拿在手裡，可別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