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就是記不住啊，記了又忘，然後就會特別特別焦慮。少一點的時候還好，就那種只聽寫一個單元的時候，我基本勉勉強強都能記完，但太多了真的不行，我總是記了後面的就忘了前面的。至於考試，其實英語考試我真不是靠詞彙拿分的，我感覺上了高中我英語都沒學到什麼東西，做題像是在連蒙帶猜。其實我每次也都不確定，但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怎麼，好像每次都讓我撿了便宜。我總是想，萬一哪一天我的運氣用光了，大概就只能一下子從高處跌落谷底吧。」

「雖然我自己學得不好，」周燃的語氣很認真：「但我知道，語感對英語來說是很重要的，我覺得你那個不是運氣，而是語感，你很幸運不是因為猜題蒙題總是對，而是你有語言的天分。」

齊山河愣愣地看著周燃，半晌，他輕輕笑了一下，很小聲地說了句：「為什麼你總是能動搖我對自己的懷疑。」

「嗯？」

周燃沒聽清，齊山河搖搖頭，轉頭看向別處。

「周燃，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在讀書？」

「沒有。」周燃答得很幹脆，齊山河有些詫異地轉頭，他便笑著解釋：「真沒有，我念書念得也不好，大概也就只念這最後一年多了。」

「你不上大學嗎？」

「不想上，我都想好了，我想去學中式糕點，將來我會成為一名特別牛批的糕點師。」

儘管周燃的表情並不像在開玩笑，齊山河依然有些懷疑。

「你......是認真的嗎？你怎麼總說自己成績不好，你明明是重點班轉過來的，我們班......不能上一本線的，應該也只有五六個人不到吧，你別誆我......」

「那現在得加我一個咯！我沒騙你，等將來你吃了我做的糕點就知道了。再說了，重點班這種東西，不是可以暗箱操作嘛！」

看著齊山河由懷疑到驚詫，逐漸皺起眉頭露出被社會黑暗現實荼毒的樣子，周燃忍不住大笑出聲，使勁兒扒拉了一下齊山河的頭髮，邊笑邊說：「逗你啦！我中考那段時間有人照顧，所以挺努力的，就發揮還不錯。鋒華一中又沒有淘汰制，就讓我鑽了空子，現在已經把我這顆魚眼睛也框進了珍珠匣子里，後悔也來不及啦~」

「哦。」

齊山河真不知該說什麼好。周燃笑夠了，表情也認真起來。

「那你呢？」

「我啊，」齊山河半眯眼睛看向天空，刺目的藍讓人眩暈。「我想了好多次，為什麼呢？為了不讓父母失望？為了以後能出人頭地？為了不被人看不起？我想來想去，好像都不太對。有時候，我已經麻木地把念書當成了一種習慣，像吃飯喝水一樣，沒有為什麼，只要活著，就得念。以前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可現在，我覺得自己好像一盞快要燒到盡頭的蠟燭，光要滅了。」

周燃沒有說話，他看著齊山河掩盡光芒的眼眸，有一種下一瞬間面前的人就會滿頭白髮的錯覺。

兩人沉默著喝完了剩下的汽水，中途有好幾個同學路過，紛紛和周燃打招呼，卻沒人主動跟齊山河講話，就好像齊山河才是那個大家都還不認識的新同學。

「走吧，我們回去。」

儘管齊山河面上好似全不在意，但周燃還是不想再繼續留在這，不管怎樣，被忽略都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沒事，」齊山河知道周燃是擔心自己，淡淡地笑笑，道：「大家可能，都不太喜歡我。你不用覺得尷尬的，我都習慣了。」

說完，他有些心虛地微微低下頭。

「才不是，」周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齊山河的後頸，哄孩子似地柔聲說：「是因為咱們國小霸平常太高冷，又太厲害，大家不敢接近。小可憐兒，你多笑笑，大家就會靠近你了！」

「是嗎？」齊山河轉頭看笑容燦爛的周燃，被哄得有點不好意思。

「當然啦，可愛的學霸誰不愛？」周燃從單杠上跳下來：「走吧，應該快下課了。」

進入教學樓前，齊山河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遠處的梧桐樹像一柄撐開的打傘，在湛藍的天空下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他想，夏天就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