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不是沒試過和曹振那伙人一塊瘋狂飆車，對自己的技術也一向自信，不過齊山河坐在後頭，他沒想炫技，一路開得很穩。

他特意挑了人少的一條路，現在這個不早不晚的時間，路上只偶爾一兩個人在走，聽見機車的聲音，本能地轉頭望上一兩眼。其實昏沉的天色里，就算是辣眼睛的熒光色車身也不那麼顯眼，車上的人更是不可能看得清，但周燃還是感覺後頭的人有些害羞，一個勁兒把臉往他後脖子埋。

周燃偷偷在前頭笑著想：不知道這算不算帶壞好孩子。

一邊想著，一邊載著人拐進自家小區，穩穩停下，長腿撐地等著樹懶一樣扒著自己的好孩子下車。齊山河倒是比上車時靈活了不少，跳到地上還有點意猶未盡地蹦躂了兩下。

周燃扶著車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激動還是被風吹著了，齊山河臉頰紅撲撲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小野貓似地，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雖然也未見什麼明艷的笑容，卻是從那張往常總是帶著點沉悶和憂鬱的臉上，散發出格外純凈的天真來。

想來他認識齊山河也不算很久，可不知怎麼，他莫名堅定地相信，這股天真才是齊山河心裡頭真正的樣子。

「走吧。」

周燃家所在的小區雖然離市中心不遠，但因為建得早，樓層不高，並且沒有電梯。不過雖然外頭看著老舊，條件倒還不錯，環境也很幹凈。

齊山河跟著周燃爬上了四樓，看他掏出鑰匙開了門。

「進來吧。」

一開門，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濃郁骨湯的味道迎面而來。一位穿著素色棉麻長裙的女人端著湯缽從一扇滑門後走出來，朝兩人露出溫婉的笑容。

女人笑起來溫潤的眼睛和周燃一模一樣，看得齊山河一愣。

「回來啦？快進來坐吧。」

聲音也是輕柔淺淡的。

齊山河反應過來，忙紅著臉叫了聲阿姨好。

白青黛笑著點頭，見周燃招呼著同學換鞋放包，便放心地端著湯缽往餐桌走去。

齊山河實在不擅長和長輩打交道，幾乎是周燃說一句他動一下，換了鞋就乖乖坐在沙發上，手腳都像被捆著。周燃一邊覺得端端正正坐著的小孩實在好玩，一邊又不忍心看他過於緊張，拍拍肩膀安慰了一下，跑去廚房看了一眼。

白青黛回頭，見周燃走進來，溫聲攆人：

「陪你同學去吧，我這兒馬上就好了。」

「嗯。」

周燃順手端了兩盤菜往外走。

白青黛的廚藝很好，卻對羹湯的事不怎麼有興趣，日常三餐都往簡單了做，周燃要是饞了就去外頭吃。他今天倒是有點驚訝，本來以為她會帶著他們出去吃飯的，沒想到竟然親自下了廚，做的還是許久都沒動過手的藥膳。

見周燃端著菜往餐桌上放，齊山河意識到幹坐著彷彿不太禮貌，連忙也跟著站起來。周燃招招手，將人喚到身旁，按到了椅子上。

齊山河稀里糊塗發現自己又坐下了，忙解釋：「我也幫忙。」

「不用，」周燃自己也坐下：「我媽不喜歡廚房裡頭人多，我們坐著就行。」

「哦。」

齊山河又端端正正地坐到椅子上，姿勢彷彿是從沙發那邊複製粘貼來的。周燃噗嗤一笑，扒拉了一下齊山河的頭髮：「別緊張，我媽又不凶你。」

被這麼一打岔，齊山河的緊張緩解了不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他看著周燃滿含笑意的眼睛，想了想，道：

「你媽媽看上去特別溫柔，而且，你們很像。」

「嗯，挺多人這麼說的，不過我自己看不出來。」

「真的，眼睛特別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很......很美。」

周燃知道自己托白青黛的福，算是生了副不錯的皮囊，不過倒是第一次被用「美」這樣的形容詞誇讚，而且還是這樣認真地看著他說出來，認真得可愛。

「謝謝，」周燃眼裡的笑意更濃：「你笑起來也好看的。」

齊山河耳根輕輕地紅起來，只是，轉過頭從遠處窗玻璃看瞧見自己印在裡頭的影子時，他心裡不合時宜地覺得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