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愛是一種狀態
小說: 他不可愛 作者:万骨 字數:2939 更新時間:2021-06-30 03:45:31
周燃心裡明白,齊山河是對的。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就像被揉亂的紙,再怎麼展平,再怎麼不去理會,已經刻進骨子裡的痕跡還是會存在。
他就像站在空無一人的路口等車的人,等來一輛朝他目的地相反的方向行駛的車。車緩緩進站,停在他面前,朝他敞開了門。但他沒有上,這不是他應該要乘的車。他只能等,等著或許這輛車到達了它要去的地方之後,會掉頭重新回到這裡,再一次為他敞開車門,然後載著他駛向正確的方向。
他看著面前的車緩緩合上車門,點火,起步,然後加速駛離。
他應該好好繼續等著,可他心急如焚,只想拚命追上去。那不是正確的車,可他控制不住地產生一股瘋狂的念頭,如果放任它離去,他將會永遠被留在原地。
反覆糾纏的矛盾攪得他心力交瘁,他原本想等周日下午休息時出去散散心,但眼下才周四,他就已經熬得想吐了。
午休快結束的時候,他實在坐不住,溜進廁所給曹振打了個電話。今晚他想回家一趟,學校的澡堂又擠又破,他想回家洗個痛快一點的澡。
這個點曹振一般都窩在床上睡覺,果不其然,電話那頭的聲音哼哼唧唧的,每個字的語氣和停頓都在表達沒有睡醒的不滿。
「幹啥啊?」
「振哥,今晚騎輛車給我用用唄。」
「今天?」曹振頓了頓,似乎是將手機從耳邊挪開,看了眼日期,又懶乎乎地問:「今天不是才周四嗎?你們補完課了?」
「沒,」周燃嘆一口氣:「就想回去一趟。」
「你是不是擔心你盈姐啊?」曹振說:「沒事兒,我都看著呢,你媽最近也按時按點兒的上醫院,昨天見著阿姨,她說明天就出院了。」
曹振一向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但這回的確是沒沾著邊兒。周燃想起來自己也覺得微微有些驚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孫澤宇的事情解決了,母親又出差回來,盈姐那邊沒什麼需要擔心的,這段時間他想起這事的時間屈指可數,連周末休息時也不是每回都去看看。
正要解釋,電話那頭忽然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幹啥呢寶貝兒,過來再睡會兒!」
周燃登時僵在原地,舉著手機好半天沒說出話來。電話那頭也顯得一陣慌亂,先是聲音突然一小,應當是曹振捂住了手機,隨即是幾聲急促的低罵,被擋住了聽不太清。
過了一會兒,兩邊都安靜下來。周燃感覺到曹振拿開了捂著手機的手,頓了一下,一句話問得有些磕巴:「剛,剛才那是......是銘哥吧?你,你們......」
曹振已經從剛才的猝不及防迅速冷靜下來,他輕嘆一口氣:「小燃,哥不想瞞著你,我......我跟白銘在一塊兒了。」
儘管剛才那句寶貝已經很明顯,但親耳聽到曹振承認,周燃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那一瞬間,曹振機車後座載過的所有姑娘的臉畫報似地在他眼前轉悠,一張一張重疊,最後變成了白銘冷得凍人的臉。
實在......過於魔幻。
周燃不出聲,曹振遲疑了片刻,有些失落地說:「我知道很多人看不了這個,你要是也不能接受的話,我也能理解,以後......」
「不是的,」周燃忙出聲打斷:「哥,我沒不接受。」
「真的?」曹振的聲音鬆快許多,但仍有些小心翼翼。
「真的,」周燃立刻答道,語氣堅定。
曹振放下心來,笑了笑:「那行,改天我們請你吃飯,車我一會兒就給你騎過去。」
「振哥,我......」周燃猶豫著不知如何問出口。
「怎麼了?」曹振忙關切地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沒有出什麼事,我,我就是想問......」周燃盯著自己手心的掌紋,眼裡是濃重的茫然:「振哥,你以前不是喜歡女生的嗎?」
曹振被噎了一下,沒答上來。周燃接著問:「你是怎麼決定要跟銘哥一起的?」
「這......你要問這個......」曹振變得磕磕巴巴:「我怎麼說才好呢,這個吧......」
「怎麼?」白銘淡淡的聲音突然出現:「你想學習學習倆哥哥們的經驗?」
「胡說什麼!」沒等周燃開口,曹振先懟了白銘:「別瞎開玩笑!別在這兒偷聽我電話!」然後接著跟周燃講電話:「小燃你別介意哈,我上陽台打去。」
「沒事,」周燃道:「而且......銘哥說的,也不是完全不對......」
曹振:「!!!」
電話那頭一陣窸窣碎響,似乎是手機落到布料上,又被慌忙拿起的聲音。
周燃捏了捏眉心,聲音里是難掩的疲憊:「振哥,要不我晚自習溜出去,咱們見一面吧,我想跟你聊聊。」
「是為了那個小朋友吧。」答話的是白銘,在這種時刻,他那種凍人的語氣倒讓周燃凌亂的思緒冷靜了許多。
周燃驚訝了一瞬,想起上次聚會時,白銘看著齊山河時曾經露出過的意味不明的笑,隨即又明白過來。他沒有否認,只低低嗯了一聲。
「別跟你振哥聊了,」白銘淡淡的說:「他自己還沒掰扯清楚呢,你再跟他聊,再把我好不容易到手的人給聊走。跟我聊聊吧。」
周燃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抗拒的,除了曹振,他並不習慣跟別人袒露太多心事,更何況撇去和曹振這一層聯繫,他跟白銘見了沒幾次,論起來還不如鋪子里的一些師兄熟。
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從白銘短短一次聚餐就能看出他和齊山河之間的問題這一點才講,他的確是現階段最合適聊一聊的任選了。
當晚白銘是和曹振一起來的,各騎了一輛曹振的坐騎,接到周燃後,白銘把手裡的小白兔讓給周燃,自己長腿一垮,上了曹振的後座,十分自然地摟住了身前人的腰。曹振僵了一下,臉有些紅,卻沒有掙開。
好巧不巧,曹振騎的正是那輛熒光色的戴娜。曾經,他也這樣載過一個人。只是,他載的人沒有白銘這樣熟練,無論是爬上車,還是摟他的腰,都小心而又笨拙。
但可愛得很。
三人一路騎到了周燃家附近的一家燒烤店,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一點。曹振沒準周燃翹課,非讓他上完晚自習才出來。周燃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也算是預料之中。
曹振總是這樣,在某些事情上嚴格堅持的程度,近乎盲目。但同時又在另一些相似的事情上無所謂的縱容。譬如,可以不聽課,可以在上課期間熬夜,但絕不能逃課。這麼久過去了,周燃還是沒能抓住這個人的腦迴路。
當晚他們聊了很久,雖說是周燃和白銘聊,但曹振全程都在一旁聽著。不過無論是周燃還是白銘,曹振的存在都不會令他們覺得有絲毫不自在。而且,周燃能夠感覺得到,有些話,白銘不僅僅是在對他一個人說。
那天三個人叫了一打啤酒,周燃只喝了一罐,白銘似乎也沒喝多少,倒是曹振一邊聽著兩人說話,一邊斷斷續續灌了許多進肚子里,最後幾乎是被白銘扛回去的。
周燃也跟著去了曹振家睡,畢竟時間已經太晚,再回家不僅會打擾白青黛休息,也會讓她擔心。管得寬鬆和完全不管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其實沒睡多久就得起床準備去學校了,但周燃覺得休息得挺舒服的。只是,早上起床時,乍一眼見到白銘從曹振卧室里出來,還是令他覺得有些不習慣。
不過,也只是不習慣而已。
周燃臨出門前,白銘被還賴在床上迷迷糊糊哼唧的曹振攆出來送人,靠在門邊看著周燃換鞋,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周燃已經不覺得冷漠了。
「銘哥,」周燃系完鞋帶,站直了看著白銘笑了笑,很認真地說:「謝謝。」
「去吧,」白銘的表情沒多大變化,語氣倒是能聽出幾分柔軟:「沒多大事兒,別讓人小朋友自己煎熬了。」
「明白了。」
周燃又認真地道了別,才轉身下樓。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早晨的空氣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清爽。
他騎著小電動從小區的舊鐵門出去,天還沒亮,但雲很薄,遠處已經漫開一縷淺淺的紅,想來總算是要晴了。
時間還早,他騎得很慢,一字一句地回想著白銘昨天跟他,其實也是跟曹振講的話。
「愛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狀態。你要想的,從來都不是應不應該喜歡,而是喜不喜歡。」
「坦誠點吧少年!對自己,也是對自己在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