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起起又伏伏
小說: 他不可愛 作者:万骨 字數:2161 更新時間:2021-06-30 03:45:31
為了避免被正在上課的老師看到,周燃站了一小會兒就離開了。臨走前,他朝齊山河晃了晃手機。
齊山河立刻會意,瞥了一眼講台上講得十分忘我的老師,又匆匆把塞進桌子里的手機拿出來了。
周師傅小點心:我在舊樓的天台等你,有爬山虎的那個。
齊山河輕輕捂住了胸膛,他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五分鐘下課,他十分懷疑這五分鐘里他會因為心跳過快而猝死。
他不停解鎖又按熄熒幕,平均半分鐘就得去看一次時間,好不容易熬到打鈴,黑板上一道大題的思路才將將寫到一半,老師拿著粉筆,絲毫沒有理會外頭一瞬間溢滿了整個走道的哄鬧聲的意思,硬是又拖了將近十分鐘才不情不願地喊了句下課。
齊山河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體力可以這樣好。他一路衝下樓梯,繞過大半個學校,一口氣爬上了六樓樓頂。推開那扇斷了一個角的舊木門時,他差一點直接跪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仍舊是茂盛的爬山虎,經歷了一個夏季充沛的陽光和雨水,在風裡搖搖晃晃的葉子愈發顯出生機,明亮的綠色似乎要透過眼睛,一直滲透到腦海深處去。
周燃背對著門站在一個角落處,一隻手提著紙袋,另一隻手輕輕摩挲著一枚葉片。聽見推門的聲音,他轉過頭,眉梢眼角輕輕彎起來,朝齊山河招了招手,溫聲道:「之之,過來。」
那枚被溫柔撫摸了許久的葉子離開周燃的指尖,輕盈一躍,由細嫩的藤蔓牽引著回到了它原本生長的地方,卻像是留念著不肯離去似的,輕輕晃著腦袋。
齊山河跑得太急,肺里灌了冷風,吸氣時細細的疼。他微微向後藏起的手捏緊了拳頭,走過去的時候,明明是踩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卻總覺得腳下軟得站不穩。
他不敢看周燃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那一枚被愛撫過的爬山虎葉子。他有些出神地想,原來有爬山虎的葉子是心形的。
「還有流鼻血嗎?」
周燃看著齊山河,輕聲問。
齊山河輕輕搖搖頭,其實上周在學校那次之後,他跟母親去看了一次醫生。沒多大毛病,只是夏季燥熱,他又一直情緒焦慮,身體免疫力下降。一開始那次是有些輕微的感冒引起的,本來不會一直反覆,但流過鼻血後,他總是覺得鼻子里有沒有清理幹凈的血塊,忍不住用紙巾去弄,導致鼻腔內毛細血管反覆破裂,這才總是不見好。
他知道周燃擔心他,如果解釋清楚的話會好一些。但他一句也不想說,他不是來說這些的,也不是來聽周燃問這些的,他急得要命,除了周燃那條消息里指的「重要的事」,說任何話都覺得多餘。
「你......」周燃似乎還想問,齊山河急切地打斷:「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
周燃似乎被他的語氣驚了驚,而後回過神,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忽然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他把手裡的紙袋遞過去,輕輕咳了一下,還是沒有看齊山河的眼睛:「這是給你的。」
齊山河拿過紙袋有點懵,他往袋子里瞥了一眼,見到了裡面裝著的禮盒上熟悉的花紋。和上次拿給他的海棠酥盒子是一樣的,只是顏色不同。
他抬頭看著周燃,用力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給我這個?」
他問得很艱難,剛才沒喘勻的氣堵得他心口發疼。
周燃嘴唇開合,欲言又止,撓了撓額前一縷擋住眼睛的碎發,答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什麼,算是吧,就......」
周燃話沒說完,齊山河忽然往後退了一步,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夾在著植物清香的風突然變得很悶,像是裹挾著蠟燭燃燒的味道,殼子一樣罩住了他。手裡的紙袋的觸感變得滑膩,像是將融未融的蠟油,黏在他手上,嘲諷他一次又一次的自作多情。
他要哭了,但他不能哭。
他已經很丟臉了,他總是在丟臉。
他不能連最後一點自尊心都碾碎了拿給人看。
所以他咬著牙,用最兇狠的語氣虛張聲勢:「誰稀罕你的破點心!」
他轉身就走,他需要把自己藏起來。眼淚已經聚滿了眼眶,再多一秒就要掉下來。
「等等,等等!」周燃也慌了,事先準備好的話一句都沒來得及講,手忙腳亂地去拉齊山河。
齊山河毫不理會地悶頭往前,被捉住了手臂便拚命掙扎,掙扎不動也擰著勁兒,撇著頭不肯看他。
周燃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齊山河此時就像炸毛的小貓咪,他不敢鬆手,一鬆手人就一溜煙要從他面前逃走。但他又怕沒控制好力道,弄疼了小貓咪的爪子,動作維持得格外艱難,反倒突然沒了先前緊張的心思。
他知道山河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他這一句答得的確不太妥當,但他沒想到齊山河會這麼急,急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不肯聽完就爆發。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凶的齊山河,以前都是軟綿綿揣著手的小奶貓,突然朝他吼一聲,似乎下一秒就要露出尖利的爪子撓人。不過再凶也還是小奶貓,生氣的小奶貓,還怪可愛的。
不過,他同時有點心疼。小奶貓平常軟乎乎的,這是被他逼急了。
「之之,」他柔聲哄著:「聽我講完好麼?」
齊山河鬆了勁兒,卻固執地擰著頭,周燃圈住齊山河胳膊的那隻手往下滑了一段,輕輕動了動,揉了揉他的手腕:「乖,看我。」
齊山河很慢很慢地轉過頭,眼睛很紅,下巴尖掛著眼淚,臉頰上還有正在往下淌的。
周燃的心被細細的針尖一下一下刺著,他抬起手,用指腹輕柔地去抹透明的淚珠。
「小貓咪,」他看著齊山河的眼睛:「你先打開看看呀。」
齊山河反應很慢地低頭,遲疑地拿出了紙袋裡的禮盒,有些笨拙地拆開上面的緞帶。
裡頭是裝得整整齊齊的小圓餅,沒有任何花紋,看著很樸實,也很眼熟。
他還是不明白,眼裡盛滿疑惑,正要抬頭去看周燃,卻忽然發現了寫在紙盒內側的小字。沒寫多餘的話,只端端正正標註了小圓餅的名稱。
齊山河眼角的紅一點一點往後漫延,漸漸爬上了耳朵尖。他維持著撥開緞帶的姿勢站了很久,才啞著嗓子驚訝地問:「老婆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