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貨是宋月清去衣料廠定製來的機織戲服，針腳比起手作自然要差上許多，但料子卻是好的。

能夠量產的東西，他能保證的大概也只有原料了。

宋掌櫃跟楊學城一塊兒把這批貨搬上皮卡，這車還是前陣子從某二手車網站上淘來的二手，七八成新的樣子，用來送貨剛剛好。

這批戲服頭面都要送去銅錢村，那裡有個草台班子臨時下鄉唱戲，便同以前一樣提前向宋掌櫃預定了一批貨。

楊學城彆扭地坐在皮卡的副駕駛上，時不時偷偷看看一旁認真開車的宋月清。

他的時代已經有了那種拉風氣派的老爺車，只是他個人覺得戰馬跟軍裝更配，帥府里又有馬場，楊學城隔幾日總要去騎上幾圈。

楊學城跟同齡人一樣，都喜歡些新鮮玩意兒，聽聞哪裡又有了新東西必然要去訪些回來，所以也是會開車的。

只是以往都是他帶別人兜風，要不就是坐在後座，想來還從沒坐過副駕駛。

城裡開那種老爺車的基本都是有財閥軍官老爹庇護的紈絝子弟，坐副駕駛的不是情兒就是女人。

坐副駕駛的感覺甚怪。

楊學城又看了他一眼。

青年白皙修長的手覆在方向盤上，跳脫的白與沉寂的黑交融糾纏，蒼白幹凈的指節微凸，手法嫻熟安穩。

從側面看去，青年的眼神專註淡然，不喜不悲，似乎天生就是一副冷清冷情的模樣。

依舊是那個眉目如畫的青年，比他起記憶中乖順討喜的模樣，卻多了幾分更為吸引人的幹練。

他的月清，真的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去銅錢村的石子路有些顛簸，坑坑窪窪的極難開，楊學城只覺得跟撐大船似的，身子一顛一顛的。

開了一會，周遭的景色就變得蕭條了起來，土地有些崩壞，樹木也有蔫蔫的，倒是那幾塊莊稼田照料的仔細，綠油油的，看著有幾分生機。

石子路的盡頭停著一輛挖掘機，一轉一轉地挖著坑，楊學城從沒見過這樣新奇的玩意兒，視線便一直黏在機子上。

刨土、放土的，這機子的效率倒是極高，不像他們那個時候，這都是用人力和石碾子一寸一寸碾出來的。

大到修築一條路、小到村口挖一個魚塘，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每每修築一些大型工程，總有不少勞工失去生命。

若是能將這些機子帶到他的時代，定能減少許多人力折損，福延民眾。

宋月清靈活地爬進皮卡的貨斗，蹬著有些起皺的車底把推車拽了出來。

宋月清正要把拉貨的推車遞給楊學城，卻見他一直望著那邊的挖掘去發獃，便開口叫了他一聲。

「老楊？」

「嗯？」

「接著。」

「嗯。」

這次的貨不怎麼重，件數卻多，搬上搬下的也麻煩。

兩人配合默契地搬著車上的貨，效率倒是比宋掌櫃一個人高的多了，不多時就把貨都裝到了推車上。

楊學城推著推車，眼神卻時不時地往機子那邊瞟去，這麼大的機子，只要一人操作就行，真是神奇的物件。

只是不知內部是如何運轉的、如何操作、如何維修，要是知道了這些，複製還原也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你想開挖掘機？」宋月清見他一直盯著挖掘機看，心裡有些奇怪，「幹這個可不輕鬆，一到夏天，日頭從玻璃里照進來曬的很。」

「挖掘機……」楊學城低聲重複了一遍，原來這個機子叫挖掘機。

「看著樣子，銅錢村的魚塘應該很快就挖好了吧。」宋月清感嘆一聲，順手把顛到一旁的貨箱扶正。

聽說銅錢村換了村長，說是要新發魚塘，用桑田養殖的模式帶領人民群眾脫貧致富。

宋月清盯著不斷運作的挖掘機看了一會兒，心想這新村長倒是個實幹派，只是不知道這個法子能不能救銅錢村。

楊學城嗯了一聲，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

他來到這裡身無長物，不如就學一門技術傍身，不管以後怎麼樣，總歸是要在這裡適應下去。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能夠做出一番自己的事業，小月清這般堅強上進，他也不能落在了後頭。

或許這次他們可以學著他剛來時見到的那對同性戀人一樣，認真發展一段十指相扣的對等情感。

沒有攀附、沒有施捨，只是這樣平淡認真地愛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