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蘇成玉從保姆車的椅子上坐起來就要去上頭香，正要叫萬能的小助理帶路，扭頭卻對上一張露出慈愛老母親笑容的臉。

——明明是不到三十歲的人，竟然也會給人古代細緻好嬤嬤的感覺。

蘇成玉稍稍頓了頓，隨即乖巧伸手，一點點往自己臉上塗抹保濕水乳，並仔仔細細地按摩至吸收。

好久沒這麼聽話了。

以前什麼都是順著他的喜好來，現在走副本了，竟然要裝著聽一個NPC的話。

好累。

很小的時候蘇成玉就是哭得最大聲的那個，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虛張聲勢，可周圍的人都願意哄他開心。

哥哥姐姐、爸爸媽媽、向來嚴厲的祖父、北哥……

一個比一個緊張他。

他一哭就什麼都有了，甚至後來發展到只要稍稍皺下眉頭，莫名惹他不痛快的傭人就會立刻被辭退的地步。

失去這份工作對於蘇家的傭人而言意味著什麼，蘇成玉從來沒想過，也懶得去想。

他只知道哪天高興了就笑一下，不高興的時候，全世界都該圍著他轉。

誰讓你們稀罕我呢？

尤其是北哥啊，他想見他的時候，北哥就必須第一時間出現，要哄，要抱，要親。

都習慣了。

「都塗好了，現在可以去上頭香了吧？」蘇成玉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你看，皮膚已經養飽了。」

緊緻白皙的皮膚細膩得看不到什麼瑕疵，大概是做了保濕的原因，整個人彷彿帶上了濕漉漉的霧氣。

夾雜著妖孽氣的精緻五官收斂了許多鋒芒，同那個清純可愛的人設倒是契合。

就算是把高清懟臉生圖放大了找，或許都挑不出一星半點的錯處來。

小助理滿意地點點頭，叫司機大叔下來幫忙拿用來賄賂工作人員的奶茶，自己則帶著蘇成玉去了開機儀式。

蘇成玉到的時候一切已經準備就緒，相機蓋著質地順滑的紅布，像個古時等著掀開紅蓋頭的新娘。

空氣里還泛著些鞭炮綻開後殘餘的煙火氣，一鼎刻著蓮花圖案的石制大香爐就這麼擺在紅毯上，內里空蕩盪的。

蘇成玉看著前面烏泱泱的一片人只覺得頭皮發麻，剛剛他慢悠悠護膚的時候，整個劇組百來號人都在等著他。

「趙導。」 蘇成玉對趙洋微微彎了彎腰，「對不起來晚了。」

沒等趙洋反應過來，蘇成玉又轉身對著那百來號工作人員深深鞠了一躬，做足了謙卑的姿態。

好看的人向來容易被人原諒，尤其是此刻站在流量頂點的蘇成玉。

劇組後方零星幾句小聲抱怨的話被蘇成玉這一舉動生生壓了回去。

蘇成玉彎著腰，一小綹閑散的長發鬆松地垂在臉側，低眉順眼的，怎麼看都像個規矩的好孩子。

——頂流那麼忙，遲到一次也無可厚非。

「好孩子」默不作聲地彎了彎唇角，他只要稍稍表現出悔意，所有人都會原諒他。

以前是，現在是。

「沒事沒事，往後大家都是一個組裡的人了。」趙洋見蘇成玉這幅樣子趕緊拉了他到香爐前，「小蘇啊，上完頭香你來揭紅布，給《瓊玖》博個好彩頭。」

蘇成玉嗯了一聲，認真接過趙洋遞上來的三根一指粗的香，在眾人的注視下捏著香虔誠地拜了拜，又將頭香一點點沒入那隻等待許久的香爐。

還是跟第一次看北哥上頭香時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分明就是迷信，插根香就能得償所願，那這世上就沒有求而不得了。

北哥為他上了十年的平安香，他也沒能得了平安。

滾燙的香灰續得長了，不小心抖落在白皙的手背上，被觸碰到的地方立刻留下了一道紅痕，蘇成玉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來。

很燙。

以前他拿煙頭燙喬衡的時候，皮肉被燙傷的焦味都散了開來，那個瘋子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的。

蘇成玉退到一旁，一雙漂亮的眼看著趙洋他們一個個往香爐里插香。

或許他該慶幸的，要不是喬衡這個瘋子，他也不會死得這麼快。

作死梁北之後，蘇成玉總覺得生活少了什麼，沒有到歇斯底里的程度，只是莫名的煩躁越來越頻繁。

那個無條件寵你的人沒說再見就走了。

雖然梁北是因為他才會匆匆忙忙地坐上那輛被人做了手腳的車，可梁北死了，蘇成玉不高興。

北哥，他大概到死都沒想到他放下一切奔赴的，只是一場幼稚至極的綁匪遊戲。

可他怎麼沒能來，他說過要護他一輩子的。

［天下正道］：宿主大事不好了……

蘇成玉：說。

［天下正道］：宿主屍體中的碳元素被人提煉出來做成了戒指……

蘇成玉：戒指？誰他媽這麼噁心？

［天下正道］：是、是喬衡，就那個一直覬覦宿主美色的病嬌男。

蘇成玉：艹，連屍體都沒了，那我完成所有任務之後還能重生嗎？

［天下正道］：理論上說是不……

蘇成玉：統哥、統統、阿統、小統兒，我知道錯了，就算我我求求你了。

［天下正道］：宿主先好好攻略目標人物，畢竟宿主不一定能完成所有副本，指不定這次就失敗了。

蘇成玉：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天下正道］：本系統向來實話實說。

蘇成玉沒打算回應天下正道，關於自己屍體被做成戒指的事情他也只是震驚了一小會兒，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以前確實看到過主人把死去的寵物、未亡人把愛人的屍體做成戒指戴在手上的新聞報道，沒想到真有人做。

蘇成玉當時還覺得挺有意思，現在卻只覺得噁心，死了還不肯放過他。

屍體丟了就丟了，只是一想到喬衡那個瘋子，蘇成玉就渾身不自在。

關於重生這件事，要是能不遇到喬衡就完美了。

要不是他推波助瀾的，或許自己也不會變著花樣作到那種地步，或許，那時北哥也不會死的。

北哥的喜歡很溫和，喬衡的喜歡卻令人不寒而慄，像個藏匿在身邊的惡鬼，一點點地生出了腌臢想法。

［天下正道］：宿主不必擔心，副本里絕對不會出現這個人。

蘇成玉：真的？

［天下正道］：只有未按時進入輪迴的遊魂才能進入本系統安排的副本。

蘇成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