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倫敦。

這下連衣服都沒辦法好好穿了。

他手忙腳亂地套好外套就打算出去找人。簡直了，怎麼可以什麼都沒留下就跑了？

那昨晚算什麼，難道自己被當成了一夜情的對象？

倫敦下著雨，但室內是感覺不出來的。辛明辰慌亂地在狹窄的樓道里狂奔，還撞到了推著推車的服務員，連對不起都來不及說上一句，就飛速地跑下樓去。

大多英式酒店的樓梯都出奇地窄，地上又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會發出很厚重的「咚咚」聲。

他想起了很多事，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有很多話，被當時還年輕氣盛、又驕傲自負的他輕易地脫口而出，現在全都攪亂在他腦海里，混作一團，連同腳下的步子也一同亂了。

如果再重來一次…他想到，如果能再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一定，絕對不會說那樣的話。

很突然地，腳下瞬間落空了，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懸空，接著是白花花的牆壁和天花板，然後又是深色的地毯，交替地出現在視野里，直到最後一聲悶響，終止，一切陷入黑暗。

他暈了過去，頭磕在牆上，於是失去了意識。

「聽他們說，只要給錢就能上你？」

聲音回蕩在空寂的廁所里，將明明要走的人一把拽住。

辛明辰歪了歪頭，像是在期待對方會怎麼回答。

「你信嗎。」溫斐面無表情地說，側過身回頭看他，嘴角微微抽搐，漂亮的m型唇抿得很緊，像是已經習慣了別人這麼對他說話。

氣氛突然很僵。

「我不信。」辛明辰淡淡地杵在原地，繼續道，「那我給你錢，你願意跟我做一次嗎？」

「……」

對方明顯睜大了眼睛，眼裡像是有一百個疑問，又懷疑是自己幻聽了。

「什麼？」他問。他真的是很費解地問。

「沒什麼。」辛明辰覺得自己都快忍不住笑出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問，對於第一次正式照面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失禮了。是好奇心嗎？還是別的什麼？也許他只是想看他的反應？

「還有，剛才看到的，都不準說出去。」他指的是他在廁所偷偷抽煙的事，學校是嚴厲禁止學生吸煙的，一旦被發現，後果會很嚴重。

「…我什麼都沒看見。」溫斐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他不想招惹更多麻煩，這個大家眼裡的『模範生』想繼續維持他的形象，也無可厚非。今天的事是他們之間的秘密，彼此保密，很公平。

「那就好。」

等對方走後，辛明辰又走到水池邊，認真地洗了洗手，確認身上沒有任何煙味之後，才出了廁所。

回到教室的時候，晨會已經結束，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回了教室。大家似乎都沒有發現他的缺席，還以為他忙著辦公事什麼的，這讓辛明辰微微鬆了口氣。

回到座位上，看到草稿紙上做記號的那一頁，上面的公式還等著他去解，但是腦子卻有點興奮，一下子靜不下來。

於是他頓了頓，又想起什麼，伸手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書籤，上面又不知什麼時候添了一道皺，看起來快廢了。他把書籤壓平，拿起筆，想到剛才溫斐說的前半句英文，細細回憶了一番，然後憑著記憶把它默了出來。

Your eyes, your $mile, the way you laugh, the things you say and do, take me to places that my heart never knew.

看起來的確像是一句英文詩。不過，那小子又是怎麼知道的？

溫斐。

他邊寫邊想到，最後幹脆在草稿紙上寫下了這兩個字。他想起他驚慌的眼神，還有那m型的嘴唇，還有，他跟黎維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被揍得這麼慘？那些人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

就個人情感而言，辛明辰是不太喜歡黎維那傢伙的，平時就算照面也不鹹不淡地避著走。溫斐惹到他，算他倒霉。

「誒。」他用筆戳了戳同桌，「你知道溫斐嗎？」

「溫斐？知道啊，三班的那個。怎麼了？「顧闌瞬間變了臉，很詭異，像是聽到了什麼八卦，」你也聽說他的事了？「

「什麼事？「辛明辰故意裝作不知道，」他怎麼了？「

「你真的不知道？「顧闌一臉難以置信——果然是年級榜上有名的尖子生，乖乖崽，女生眼裡的男神top3，居然連這種男生圈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八卦都沒聽過。

「過來，我跟你說——「顧闌靠過來，」據說，他是黎維的那個…「

「……「辛明辰越聽越發皺起眉，」什麼？「這真是越來越離譜了，」你聽誰說的？「他問。

「忘了，反正就是這麼傳的，據說是黎維自己親口說的。」顧闌聳聳肩，一副「說了也不負責」的樣子。

「你幹嘛突然問這個？」他瞥眼注意到同桌草稿紙上滿面草稿里的名字。

「…就問問。」辛明辰眼疾手快地合上本子，然後將卷子壓在上面，重新提起筆，飛快地將剛才做的那道題又重新瀏覽了一遍。

他好像有點忘了公式。

接下來的幾天，辛明辰都沒有再見到那個長得像貓一樣的少年。

那次偶遇，連同關於那段短暫的記憶，就像水一樣從他的生活中蒸發消失了。

高中生活的緊張節奏讓人容易把一切都拋在腦後，只剩下無盡的時間，彷彿永遠不會結束；而現在想來，似乎都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對辛明辰來說，學習向來不是什麼頭疼的事；他很有天賦，不管是考驗邏輯思維的理科還是需要死記硬背的文科，他都學得不吃力，甚至還可以說很輕鬆。當然，和那些仗著小聰明就隨便學學的傻蛋不同，他明白就算再好的頭腦也是需要後天灌輸，否則遲早會成無水之源。

正因為努力加天賦，他的成績一直很好，在全年級遙遙領先，再加上長得好，為人處事得當，在學校里頗受歡迎，尤其是異性和老師。

黎粒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她總喜歡有事沒事來班裡找他，有時是借筆記，有時又是社團的事，反正她總能找到正當的理由；而辛明辰總是展現出了一貫的好脾氣和耐心，他知道：至少現在，絕大部分人都已經默認他們倆是在交往了。

對於一個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來說，有一個漂亮的緋聞對象當然是值得炫耀的事，就算他本身對人家並不太感冒，也不會明確地表示拒絕——這很奇怪吧，黎粒確實很漂亮，也很懂怎麼討他的歡心，但是很不幸，他似乎就是沒有那種特殊的感覺，甚至連感動都微乎其微。但他仍不討厭和她偶爾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