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各種花邊的傳聞八卦，學校里就一直沒有斷過。

傳得最熱鬧的，還要屬男寢內部。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男生最喜歡討論的莫過於異性，但是個別偶然的時候，某些個同性也會被給予類似的關注。

辛明辰是不太喜歡這些傳聞的，這些內容雖然對他們這個年紀很誘人，但是聽多了也會反胃。

不過幸好，他經常在晚自習後自覺地再留一會兒，把幾道難題解了，或是幹脆看會兒書再走。

晚自習結束十五分鐘之後，教室里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氛圍很好，很安靜，很適合一個人專心學習。

不過他不能待太久，九點半就熄燈了，他最多呆半個小時就得回寢室。

有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在教室呆到了九點整，接著開始收拾東西回去。彼時教室里已經空無一人，於是他關了燈和窗門，然後借著走廊燈朝樓梯走去。

教學樓區內很空寂，遠遠地能聽到宿舍樓那邊傳來的聲響，似乎有無聊的人正沖著對樓互喊。辛明辰懶得聽這些對話，只顧著腳下的路；天很黑，他可不想在這裡摔上一跤。

他走出教學樓，從這裡要穿過一條被樹蔭遮擋的水泥路；兩側路燈很昏暗，而且間隔很長，因此有不少路段幾乎是完全黑暗的。

因此這裡時常會有小情侶出沒，趁著夜色偷情，體驗荷爾蒙爆炸的感覺，當然如果剛好有教導主任來巡邏的話，那就更CI激了。

辛明辰深吸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夜色不錯，很適合夜行，要是真能撞上什麼奇怪的東西，那也不錯。

正這麼想著，附近的建築旁果真發出了什麼詭秘的聲響。

辛明辰突然警覺起來，因為憑他的直覺，這有些不正常——似乎是有人在打罵另外一個人。

生源離得不遠，似乎近在咫尺，但是夜色太黑又沒辦法一下子確認位置。

辛明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幾步，最後終於確定了——聲音是從食堂北邊的牆那側傳出來的。

見鬼了。什麼鬼到底？

他走得很輕很小心，因為要踏過一小片草地，難免會發出沙沙聲；但腳下的泥土很軟，起了緩衝的作用。他停下來，借著樹幹的遮擋，遠遠地，找了個光線剛好的角度，終於看清了那邊發生了事：原來真的有幾個人在「教訓」另一個人。

那幾個施暴的人都背對著他，看上去背影很熟悉；而那個「被施暴者」，就坐在地上，正對著自己。昏暗的燈光下，有那麼幾秒鐘能模糊地看到對方的面部輪廓。

「……」

辛明辰明顯愣了一下，一時半會兒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應該就此走掉，當作什麼都沒看見；雖然他並不怕那伙人，但是如果上去阻止肯定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幾秒鐘的時間內，他的思維飛速運轉著，短短時間內迅速權衡了利弊，以及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

最後，很不情願地，他覺得自己應該就此走開。

正當他打算邁動步子的時候，那邊又傳來奇怪的動靜，這次是說話聲。只聽見黑暗中，有一個聲音開口了：「好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賤坯一個，就跟你媽一樣。」

辛明辰站在樹後，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再不走宿舍就要熄燈了，他想。

湊巧的是，那些人好像也心有靈犀似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媽的，我看他也就那樣了。明天再說吧。」

隨即是什麼東西滾落在地上的聲響，咕嚕咕嚕的。辛明辰沒出聲，直到那幾個人咫尺之遙地從他身邊經過——一共有三人，看樣子就是上次廁所突然闖進來的那幾個人。

照這麼說的話，那邊的那個，十有八九就是那誰了。

路燈很暗，那角落又一大半隱沒於光之外。辛明辰確認那些人走開，並且不會再突然折回來的時候，才重新邁動步子，走了過去。

那人果然還坐在那兒，曲著腿，把頭深埋在膝上；聽見有人走過來，才警惕地抬起頭來，並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果然是那溫斐。辛明辰不由地皺起眉；他敏銳地注意到對方臉上、嘴角處胡亂地用口紅描圖了好幾筆，樣子看上去很詭異。

他彎腰，把那支方才滾落在陰影里的「罪魁禍首」撿起來，端詳了一陣，接著伸手遞給坐在地上的人。

溫斐抬頭看著他，臉上明顯有傷痕，那些傷口和口紅印子有不同程度的重合，看起來就很疼。他就這樣看著他，像是用眼神無聲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辛明辰見他沒接，便把口紅收起來，放回校服的口袋裡。興許是放回的時候碰到了紙巾，於是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或許應該做點什麼。於是他做了個在他們倆看來都很奇怪的舉動：從小包紙里抽出一張紙巾，然後彎下腰，算不上小心地幫對方擦了擦臉上的印子。

那種口紅印子很不容易擦掉，就算擦了也還是擦不幹凈，得用專業的卸妝水才行。

「…我自己來。」溫斐有些尷尬地從他手裡接過紙巾，重重地在臉上擦了幾下，雖然根本就沒擦到點上。接著，他停下動作，像是放棄了掙扎。

兩人很近地對視了一眼。這是辛明辰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端詳溫斐的臉：線條很流暢，高低起伏感很重，眼眶的位置特別深，完全被陰影覆蓋。

「你怎麼惹到他們了？」他直起腰，居高臨下地問道，語氣完全不像是同情，更多的是出於好奇。

「…我沒有。」溫斐咬著牙說。

夜風緩緩地吹過，帶來遠處「乒乒乓乓「的盆杯碰撞聲，夾雜著逐漸平息的人語。

「要熄燈了。「辛明辰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見對方毫無反應，又繼續道：「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嗎？你和黎維，你們…」

這話說得像是被咬到了舌頭，還是風太大閃到了。辛明辰頓住，因為對方不知突然哪來的力氣，扶著牆慢慢地站起來。

他不算高，大約一米七六、七七的樣子，比辛明辰矮了半個頭，但真的很瘦，也不止是瘦，是很陰柔，雖然這個詞用在男生身上真的很奇怪。

「他有給你看那些照片嗎？」他抬頭，緊鎖著眉頭，有氣無力又咬牙切齒地說，「我的L照。」